禁锢在这脆弱的琉璃里,一碰便会碎裂,燃尽人间。
明烈轻轻地一松手,那戒指瞬间落在地上,“咣当”一声,碎裂成无数片。
瞬间里面的荧光被窗外的寒风吹散,飞上周围华丽的柱子与垂帘。
“呼呼——!”不过一瞬间,那些荧光所及处便开始燃起一蓬火焰。
炽烈而无声的火焰照亮了她眼。
明烈轻轻地闭上眼,微笑着轻叹:“真暖呢。”
……
十三年,风雨如晦,十三年,风霜刀剑。
十三年,腥风血雨,十三年,禹禹独行。
……
原来,不过求这一刻的解脱与温暖。
……
她轻轻地哼了起来,前所未有的愉悦:“春色转呀夜色转呀,玉郎不还家,真教人心啊梦啊魂啊,逐杨花,春花秋月小楼昨夜往事知多少……新秋年年有,惆怅还依旧,只是朱颜瘦……。”
幽幽的歌声轻轻的传出了宫外,随大雪而飞扬。
若是有人能看见此刻的明烈太女,大概会深深地震撼于她的美丽,那一瞬间仿佛无数的光点围绕着她纷飞,炽烈的火焰仿佛从她身上散开,又将她裹在其中。
她眉宇间所有的深沉都褪去,仿佛依然是那个只有十三岁的最灿烈的少女,晨曦一般的动人。
那渺渺的歌声,动听到惑人心神。
像是一种奇异的召唤……
那修长高大的、穿着华丽黑暗龙袍的身影穿越了炽烈的火焰,来到内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有些痴迷地看着面前坐在火焰里的女子,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美丽的面容被周围的火海倒映得明媚如朝阳。
“你,来了。”她似有所觉一般,缓缓地睁开眸子,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容貌阴郁艳烈到逼人的男人。
男人淡金色的琥珀眸凝视着她,轻笑了起来:“阿姐唱着这首歌,不就是在唤我么?”
明烈微笑,笑容轻佻而明快:“知我者,玉之也。”
男人看着她,眼底都是惊艳,他轻叹:“阿姐,我有多久没有看见你这样的笑容了,十三年?十五年,还是二十年?”
明烈一手托着腮,抬手给他:“来。”
男人走了过去,握住她的手,单膝在她面前跪了下来,邪肆地一笑:“用了萤焰的人必定会在萤焰里焚尽自身,你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你觉得你赢了么,明烈?”
明烈看着面前的男人,即使身负不俗的功夫,这般穿越火场,他的乌发已经被烧灼,他华丽的容貌染上火灰,连着衣袍都被烧去了不少,然而她却看不到这个男人身上的半分狼狈。
她抬手轻柔地抚摸过他的发鬓,轻声道:“是的,我赢了,玉之,因为你已经在这里。”
女子罕见的温柔,忽然让秋玉之愣了愣,他阴晴不定的琥珀眸定定地凝视着她:“你用你的命来算计我?”
明烈看着他微笑:“你也可以现在就走,用了萤焰的人是我,我身上有萤焰的味道,走不了了,可你……。”
她顿了顿,慢条斯理地挑起他精致的下颌:“若是现在就冲去,还是有一线生机的,我的玉之。”
秋玉之定定地看着她,忽然闭上眼,也低低地笑了,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一如幼年时那般笑得浑身发抖:“哈哈哈……明烈,明烈,天下皆道我狠,可是谁又能狠得过你呢,哈哈哈……阿姐啊、阿姐,你果然是我此生遇到最有趣的人。”
明烈淡淡地望着怀里的男人,她伸手轻轻地抚过他的乌发:“你我,是一样的人,不是你说的么?”
秋玉之闻言,忽然似笑非笑地开口:“阿姐,你明明知道我是这种人,你有过无数机会可以毁了我,为什么……你不曾动手,在宫里,在我要出宫的时候,你不是没有机会的,为什么不杀我?”
明烈看着他身后渐渐席卷过来的烈焰,唇角慢慢地浮起一点轻渺到莫测的笑容:“也许,是因为寂寞罢。”
秋玉之幽暗莫测的眸子静静地凝视她,轻喃:“明烈,你喜欢那个孩子的名字么,情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终入地狱深处,不见来世他生,情深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可是像长卿御君对你那般?”
明烈静静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秋玉之忽然闭上眼,吻上她的唇,一滴泪慢慢地顺着他精致的面孔缓缓地滑落,轻轻地呢喃:“阿姐……阿姐……我疼,给我唱一首歌罢,我就不疼了。”
明烈抬手慢慢地将面前的男人抱在怀里,温柔地微笑着轻轻地继续唱:“玉郎啊……玉郎,春色转呀夜色转呀,玉郎不还家,真教人心啊梦啊魂啊,逐杨花,春花秋月小楼昨夜往事知多少……新秋年年有,惆怅还依旧,只是朱颜瘦……。”
炽烈的火焰渐渐席卷了周围的一切,相拥了两人,再吞噬了所有的奢华下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和……爱恨。
……
飞雪茫茫。
寂静无声。
……
一切的传奇都化作尘埃,弥散在久远的时光里……
随着风、随着雪、随着海潮声慢慢地湮灭。
而阳光,依旧亘古的明媚如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