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闻言,心中一顿,叹了一口气:“这次能成功将南国公引到咱们云州城下,逸哥儿功不可没,他渗入敌营,比我们更危险,也不知道要怎么谢他,咱们暂时就不要再和逸哥儿联系了。”
免得给封逸徒增危险。
毕竟南国公现在是气恨之下,一时不曾细想,但是若他冷静下来,说不得就要怀疑自己中计了,而逸哥儿是直接给他呈上情报的人,只怕难逃被怀疑。
只是她相信逸哥儿能处理好这点首尾。
否则他不可能短短这么些时日内就爬到了这个位置。
至于瘟疫,她虽然也担心,但是南国公此人极为谨慎,必定应会手握瘟疫药方,才会配合宫少宸行事。
否则到时候一旦宫少宸的瘟疫散布到了他的人那里,他没有药方,就只能为宫少宸控制。
他何等心高气傲之人,哪里可能允许自己的致命把柄在人家手里。
如今就算宫少宸把瘟疫散布出来,他为了不祸及自身,也顺势百姓个好,只会想法子配置出药来。
“其实三爷,想来也想到了这个主意。”楚瑜轻叹了一口气,转身看向远处隐约的云州城头。
“此役之后,若小姐有机会再回到云州城,想来百姓们之间微信一定大涨。”红袖忍不住有些兴奋地跟着金大姑姑说着方才百姓们掩护着楚瑜撤离的情景。
金大姑姑笑了笑,神情也有些感慨:“这大概就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罢,小鱼的一片心意,不曾被辜负,百姓们都明白的。”
“百姓们都明白,就是朝廷不明白,特别是南太后那个老妖婆。”霍二娘忍不住冷笑一声、
“咱们,上船罢。”金大姑姑含笑摇摇头,左右看看无人,便朝着楚瑜点点头,沉声道。
此处是曜司的一处秘密港口,和云州城南门的沙滩颇近。
楚瑜能从这里看见远处那一艘艘的东瀛船的影子,只是明明云州城里如此大的动静,他们仿佛都死了一般静悄悄的样子。
果然,德川也等着宫少宸的笑话。
楚瑜上了船之后,抬手看了自己的掌心,那里仿佛还有少年苍白而潮湿的泪水,她看向渐渐远去的云州城,目光复杂地轻叹了一声。
那个小兽一样执着的少年。
也不知是否还会再见。
海风潮润,渐渐吹起船帆,一路远处。
而从此,此去经年。
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少年。
他仿佛消失在那个血与火交织的夜晚。
即使后来与宫少宸再交手,他也并不知道那少年去了哪里。
没有人知道……
他像一片露水悄然蒸发,又似海潮里的泡沫,消失在天明的时分。
……
人世间的面
见一面,少一面。
……
天边的月西斜,空旷的街道两边,火焰渐渐地熄灭了,只剩下一些房子和店铺还在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和东西烧焦的味道,而遗落满地的物品还有路边的零散的尸体与血迹,让很难想起这还是曾经繁华和秩序井然的云州城。
大部分人都逃了出去,只有一些固执的老人难离故土,坚定地守着自己的家和院子,活到了人生的尽头,也便开始不惧生与死。
也有一些人因为各种原因悄悄地藏着,不愿离开,譬如某些大户人家,也依然有年老的忠仆守着院落。
天工绣坊的大门紧紧地闭着,门前街道也如同城内其他街道上一般,一片凌乱。
一道纤细的黑色人影,捂住腹部踉跄地走着,艰难地避开那些地面上被人遗弃的家具,最后,他停在了天工绣坊门口。
那纤细瘦弱的人影抬头看了眼那天工绣坊的招牌,随后低低地笑了笑,轻叹了一声:“到啦!”
但是,他却并没有去敲门,而是在大门边坐了下来,靠在门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上面满是猩红的血迹。
他浑不在意地在自己大腿上擦了擦,随后有些疲惫地仰头,靠在门上,抬起眼,正好可以看见那天工绣坊四个大字,还有天边的明月。
他伸手在半空里细细地描摹着那四个大字,喃喃自语:“啊,这是小姐姐的家啊。”
也是,她第一问他要不要跟她走的地方。
他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温暖而天真的笑来。
有些人,就算是你靠近她,都能感觉到温暖呢。
看破不说破,是一种善良。
小姐姐,大概在很早就已经发现了他是哥哥身边的那条狗了。
所以看着他的目光,才会不自觉地带着一种怜悯和温柔,明明知道他是哥哥身边的人,也一直都不曾怀抱敌意。
那是第一个,真正不抱有任何目的,愿意对他露出善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