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 / 2)

美人戾气重 溪畔茶 3350 字 14天前

很快,李全找了两个粗壮婆子来拖魏妈妈去受罚,小跨院里很快又恢复了清晨的宁静。

珠华带着弟弟悠闲地吃早饭,饭罢,钟氏那边来了人,请珠华过去。

料着应该是她动手的事传到钟氏耳朵里,估计要教育教育她了,珠华随口应了,她不怕教育,站起来同那丫头一道走进隔壁正房。

她却是多虑了,进了屋,钟氏提也没提刚才的事,只和她说了知府太太邀约的事,问她心意如何,可愿同去。

珠华很心动,她对烧香拜佛没兴趣,但对出门逛逛很有兴趣,她打穿来一大半时间都困在床上,对外面的风物是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如今难得有这个机会,当然不想放过了。

她很痛快地答应了:“好啊,我陪大舅母一道去。”还主动要加人,“能把光哥儿也带着吗?他天天在家也没事。”

钟氏略有迟疑——这趟出去不是单纯的游乐,是有任务的,光哥儿年纪太小,小孩子不可控,出门在外,很难预料到他可能会出什么状况,她身上又不好,精力欠缺,实在不确定能照管住他。

便婉拒了:“下回罢,下回单我们一家人带他出去玩。”怕珠华多想,二来本也是要告诉她的,便把把其中深意说了,然后道:“珠儿,你明白了吗?光哥儿跟着,实在有些不大方便。”

珠华先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灵活地转了转眼珠——难怪刚才张推官帮她帮得各种痛快,原是有用得着她的地方,怕惹毛了她,事情不谐啊。

罢啦,人家的价钱出的不错,她再拿架子反倒把自己弄得难看了,再者,即便张推官不对她示这个好,她往后毕竟要在张推官的羽翼下生活,瞎捣乱,坏了他的事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处。

便点点头:“好,不过大舅母,你可得让个人在家帮我看好光哥儿呀。”

钟氏笑道:“这是自然,你放心,你表姐不和我们同去,就让她替你看着。”又安慰她,“到时我们去了,你不必紧张,只依礼行事就是了,汪太太是个和气人,先前在徐老太太寿宴上见过你一回,很夸了你生得好,你记得吗?她不会挑你不是的。”

珠华含糊点头:“记得的。”只见过她一回,那没多大关系,好过关。

正说着,张萱回来了,她先前不在,此时才在院里听丫头们说了刚才发生的事,进来就闹珠华:“好啊,不得了了,我们家出了个女李逵了!说,你的棍子是哪来的?”

珠华怕痒,被她抱着咯吱了两下就哈哈笑着扭成了一团,身上没力气,想躲躲不开,恶向胆边生:“二表姐,你先回答我,你的<水浒>是哪里看来的?”

红楼里宝玉看个《西厢记》都是禁/书,要偷偷藏在床顶上,《水浒》里不提打打杀杀,单是潘金莲同西门庆那不可说的故事就足够它被远远剔除出闺秀们的阅读书目了,珠华这一问,可谓用心险恶。

张萱果然停手怔住,然后忽反应过来,加倍挠她痒痒:“果然能耐了,敢犯上了!我又要先问你,你从哪怎么知道什么水浒不水浒的?”

珠华笑得要喘不过气,努力挣着嗓子喊:“我看了!怎么了?!”

她又没对古板爹娘管着她,她就是不守规矩,就是乱看禁/书,怕什么!

她正满心理直气壮,不料张萱哈地一声笑了:“你看什么看,你认得几个字,写个自己的名字都缺笔少划的,你看得懂书?我看看,你这脸胖得快赶上光哥儿了——恐怕是戏文上听来的吧?”她说着,忽地又笑了,这回略懊恼,是笑自己的,“我给你绕进去了,我也说是戏文上看的得了,没得心虚什么,险叫你诈住了。”

……

珠华僵住了不再挣扎,心里失控地连着暴了两句卧槽。

第一个是因为原主居然是个文盲!

后世的扫盲教育真做得太好,以至于她把惯性思维带了过来,完全没考虑到原主的年龄及其它问题,默认她就应该是识字的;

第二个是因为幸好张萱不是文盲!

她此刻才回味过来这时代的受教育程度,张萱虽然出身不错,但她是女子,依据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理论,她不识字的可能性可比识字的大多了。仍旧拿红楼举个例子,李纨她爹还是国子监祭酒呢,顶顶清贵顶顶有文气的职位,约等于现代顶尖大学的校长,养个女儿照样照着半文盲养——李纨识字,但珠华记得,她爹只让她看列女传、女四书(这什么鬼,看名字就想跺一脚)等三四种书,这种程度的识字十分有限,且无一点意思,讲真,还不如做个文盲呢。

回到眼前,珠华看二表姐瞬间顺眼了十倍不只——幸亏她识字啊,不然她怎么解释?向一个文盲问她的禁/书是哪里看来的?她就把脑子想到打结成麻花辫也给不出合理的解释啊!尤其钟氏还在场!

这一刻,珠华刚得知自己是个小财主的喜悦都被冲淡了,因为她悲伤地发现:她虽然有钱,但是是个有钱的文盲。

☆、第28章

因为受冲击过大,珠华卡顿的时间有点长,张萱以为把她嘲笑恼了,拽了拽她辫子:“生气了?好啦,不说你了还不成?”

但她是个天生好教导人的性子,到底憋不住又冒了两句,“这会儿晓得脸上过不去了,当年家里还有先生时,叫你跟着学,你怎么不愿意?天天和三妹妹比着赛地偷懒,到我大了不学了,爹看再请着先生也是白费,让人走了。你这会呀,后悔也晚了。”

钟氏在旁先是含笑看着,见珠华忽然不动了,也以为她是生气了,偏偏女儿的赔罪忒没诚意,她担心把珠华惹得更恼,再闹起来,便打个圆场道:“萱儿,哪有你这样没完的,珠儿现在若是又想读书了,你不正是个现成的先生?你们不要考科举,不需学得多精深,有你教就够了,识些常用字,以后当家理事,算个账看个书信什么,不用指着旁人,总是方便多了。”

张萱马上心动了:教乖乖的小表妹读书,多好的差事啊!

她眼睛往下瞄珠华,下巴却扬起来,拖着长音道:“我要帮着娘理家务,哪里有这个空闲,再说,就算我一头热,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呢——”

珠华马上扑上前抱大腿——她新从弟弟那里学的卖萌技巧,很不熟练,但非常时刻,只能豁出去用了:“二表姐,我愿意我愿意!”

什么都先放在一边,找机会受教育最重要啊,“文盲”的设定怎么能忍!

张萱倒有些被她的热情惊着:“当年叫你练个字都装病,这会怎么这么大劲头?”

珠华毫不犹豫地道:“我那时候小,不懂事。”

“你现在也不大好吗?”

张萱笑喷了,在她头顶揉一把,不过并没多想,在大多数家长的心情来说,学渣孩子忽然开窍了要学习了那是属于要烧高香的事,高兴都高兴不过来,极少有人会煞风景地非得追问学渣的心路历程——你到底为什么忽然想学习了呀?答案明摆着的,孩子大了懂事了嘛!

此事就这么定下来,张萱本就好教人,如今寻着个正大光明的机会,为人师的热情一点也不比珠华这个做学生的少,马上就去翻出本自己旧时所学的启蒙读本《三字经》来,领着珠华回去小跨院,在堂屋里端正坐下,先要考一考珠华的程度。

“你先也学过的,来,背一背我听,看你还记得多少,我再决定从哪教你。”

珠华清了清嗓子,开始:“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张萱正认真听着,谁知只听了四句就没声了,不由追道:“还有呢?”

珠华脸略红:“……还有不记得了。”

怪她生太早,她念小学那会儿是不要学《三字经》的,也不怎么讲究课外读物,她对这本古代启蒙读物的了解就仅限于前四句了,后面依稀也记得几句,不过颠三倒四的,中间还不时得落下好大一段,硬挤出来也没什么光彩,不如老实承认不会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