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1 / 2)

南乡子强忍着把笑收回去,抬手给他倒了杯茶,“先别动气,和一群小辈较什么真?”

谢仲春自顾自说了半天,气得够呛,他对着南乡子道:“还与我争,说这什么是个意外,我问凌霄,凌霄说,这是跟孟长青学的,说孟长青入魔的时候就想自己的师父,这样可以静心,还要写师父的名字,这办法还是那药室山弟子教他的。”

南乡子恍然道:“所以凌霄当时才会想到你,我说呢。”

李道玄原本在喝茶,闻声手忽然一顿,他看向谢仲春,“什么?”

谢仲春这才看到旁边还有个李道玄坐着,他猛地想起来,“对了,孟长青不是你的弟子吗?凌霄说他入魔了,怎么回事?”说着谢仲春皱了下眉,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天生碎了一半魂魄,一急起来很多话都说不清楚,见李道玄在这儿,他便问了一句。

陶泽刚被关了禁闭,他原以为自己这事儿犯得有些大了,估计没个三四个月出不来,却没想到不到两个时辰就被放了出来。

他正纳闷呢,莫名背后凉飕飕的,一进入大殿,抬头看见了个人,一愣,“真人?”他有些没想到,忙低头行礼。

李道玄望着他许久,“我问你两件事。”

第34章

陶泽虽然不知道李道玄为何要问这些,仍是把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符契》的事情李道玄早已把实情告诉了孟长青, 孟长青后来和陶泽也说过, 陶泽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 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李道玄问他,他于是把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说清楚了,包括那山洞里的名字,一切的一切。

说完后,他拱袖低头。

桌案上的香炉吐出一缕缕轻烟,屋子里静了很久, 久到陶泽的腿都有些麻。

终于, 李道玄开口道:“你下去吧。”

“是!”陶泽如获大赦, 低头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李道玄一个人坐在房间里,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缓缓攥紧了袖中的手。

陶泽刚步出房间,被一阵冷风吹得一哆嗦,他抬头看去,院中的树上迅速冻满了霜花,一刹那间,院子里冷如隆冬, 有鸟雀逃命似的往外飞窜,一片混乱。若是他能站在玄武最高的山顶俯身往下看,便能看见罕见的一幕, 药室山上的飞禽走兽全部在疯狂往外奔,它们组成了一条长线,刀子似的刮过山野。

孟长青坐在放鹿天的山上等着李道玄回来,从小到大,他都一直跟着李道玄,李道玄若是出去,他就在这儿点着盏灯等着李道玄回来,这么些年,从未有过例外。

李道玄一般都是日落之前就回来了,可今日孟长青却等到了深夜,李道玄迟迟不回来,他一个不留神,坐在台阶上睡了过去。

李道玄回到山上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台阶上睡着的孟长青。

他走过去,看着孟长青许久,抬手极轻地摸了下他的头发,有星辉似的灵力散开,孟长青沉沉地睡了过去,身子侧了下,李道玄捞住了他。

房间里,李道玄望着躺在床上的孟长青,终于伸出手去。

孟长青睡得有些不踏实,记忆被一丝丝抽出来,李道玄闭上眼,一幕幕看着。

从孟长青在剑池中刻字,到偷盗《符契》,再到抽出白露剑,他看见孟长青在他身侧惊醒过来,怔怔地望着他,一言不发,回到房间后,却忽然喷出口血,忙又死死地捂住,逼着自己把血咽回去,整夜整夜的噩梦,止不住地恶心。

痛苦,不可名状的痛苦,从那间屋子里走出来,夜深人静时一个人躺在床上不敢闭眼,睁着眼,一遍遍低声念着,“忍着,一定要忍着。”就这样坐上一夜,天亮时收拾干净,不敢说一个字。

李道玄忽然睁开了眼,掌心有星星点点的灵力挥散开,他望着睡在床上的孟长青,手悬在了空中,一动未动,似乎是僵住了。他目不转睛地看向孟长青,脸上是罕见的怔松与诧异,不自觉竟是退了一步。

孟长青睡得很安稳,一点也看不出来那种痛苦。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道玄才终于伸出手去轻轻抚了下他的头发,像是在安慰着他。

没事了。

没事了。

从第一次误打误撞的,到如今,刚好过去六个多月。

李道玄并不是毫无察觉。

在床上的时候,孟长青很少有反应,常常只是抱着他发着抖,紧紧抿着唇不说话,他以为孟长青是不适应,却没有想到是因为害怕。有很长一段日子,孟长青总是跟着他,待在他身边不说话,他一回头看去,孟长青的脸色却刷白,如今想想,孟长青是想告诉他真相,却又不知所措。

孟长青确实很害怕,他害怕李道玄看出点什么,也害怕别人看出些什么,他提心吊胆半年多,甚至连梦都不敢做,一闭上眼,全是光怪陆离的东西,他甚至梦到了长白那些蛇,一点点绞着他的脖子,他也说不出那梦是个什么意味。

李道玄为人坦荡,本就不是什么拘泥于世俗条条框框的人,误以为孟长青对自己有情,先是惊诧,惊诧过后却逐渐动心,发现自己与孟长青确有情缘,又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很快就放下了心中的顾忌,他只是不善表达,并不是真的无情之人,一旦想通,走的路也比许多人要更直接。

这半年来,除了第一次孟长青误打误撞摔他怀中,他与孟长青一直有断断续续的床笫之事,前前后后统共十二次,孟长青伤了仙根,却一点事也没有,反倒修为大涨,不是如陶泽所想的偷偷学了什么道门秘术,只是因为李道玄一直在帮他。

李道玄不是没有察觉到孟长青的异样,他一直在照顾着孟长青,他以为孟长青是无法接受背德,却没有想到他只是不喜欢自己。

没什么别的的缘由,他只是不喜欢李道玄,从来没有动过心,对这种事情除了厌恶就是惊恐,还能有多少正常反应,能忍到现在不知道是吃了多少苦。

孟长青从小到大都很会吃苦,当年在太白宗为了讨好师兄,什么都去拼着抢着做,生怕太白宗的人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师兄让他干什么他都去,七八岁的时候为了挑两桶泉水,能从半夜爬起来,走上十几里山路。

他很懂事,知道想要被人对他好,首先要对别人好,于是他对谁都掏出一付干干净净的心肺,相信付出总会有回报。

只要是能讨好人的事,他什么都忍的下来,对别人的滴水之恩能拼尽全力去报答。

很难说的出“不”这个字,也不太会拒绝别人。

所以他宁可忍着,装着,也不会告诉李道玄,他不愿意,他不喜欢,他是真的说不出来。

直到最后,他还是觉得这事是他的错,李道玄没有错,是他没用,是他给李道玄添麻烦。

人总是对第一个照拂自己的人格外亲近,孟长青用尽全力在报答。他以为自己在报答。

李道玄坐在床头,摸着孟长青的头发,一点点剖开孟长青的心意。

这一刻才终于明白,孟长青是真的对他无意。

李道玄站在那儿,不自觉地抚着孟长青的额头,不住摩挲着,大约是心疼,又掺着点别的感情,终于,那只手不自觉地轻颤起来,“为什么不说?”他忍不住低声问孟长青,许久才道:“没事了,别怕。”

没事了。

一开始误以为孟长青对他有情,已经觉得够荒唐了,如今知道是个误会,又觉得这才是真的荒唐,简直让人啼笑皆非。造化确实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