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几万两加上前头内廷省下的钱,沈采采自己迟些儿再掏私房凑了一点,大约也能凑出个二十五万两银子捐给朝廷赈灾了,也是不错了。
沈采采心里正开怀,便是跟前的酒水吃着都觉得甜滋滋的,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因着要开宴,她亦是难得的盛装华服,身着大红色织金刺绣凤凰袍,头戴一顶宫中新制的赤金花冠——据说这是去岁皇帝亲自画了样子,让人特意制了送予皇后的生辰礼,原主也就生辰的时候戴了一回,后来就给搁在库里了。这回沈采采清点内库发现了这顶赤金花冠,看着颇是喜欢,这便又拿了出来。
一直到沈采采自己把这花冠戴上了头,这才知道原主为什么把这么好看的东西搁库里——无他,真是太重太沉了,就这么一顶小小的花冠就重过了满头的珠翠。
这花冠乃是纯金打磨,花样极多,精雕细琢。那花冠正中的那牡丹花正是黄金为瓣,红宝石为蕊,栩栩如生。又有许多形状各异的花簇拥着正中那朵牡丹花,各色的宝石嵌于其上,珠光宝华,华贵莫匹。
花冠上宝光流转,沈采采秀美的面上似也带了几分醉人的颜色,因她多饮了几杯酒水,现下唇边似有一点水红,雪颊染霞,好似花蕊中央的伶仃艳色,一点点的绽开来。
如花冠正中的那朵牡丹,娇艳欲滴,艳压群芳。
恰在此时,忽而又听得外头有太监尖着嗓子,扬起声音通报道——
“皇上驾到”。
这声音方才响起,便如凛冬将至,寒冬降临。
原本还有几分热闹的宴会就立时便被这忽如其来的寒意给镇住了,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去。一众的人都不由垂目屏息,准备起身接驾,只是心下还是难免有些嘀咕和诧异:皇上素日里国事繁忙又素是厌烦这些宴饮,怎么就来了啊?
郑婉兮却是不觉将身子坐的更正了许多,搁在案下的手掌悄悄的握紧了,指甲尖就抵在柔嫩的掌心,几乎要掐出血肉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晚,不过明天会多更一点的,如果运气好还能给大家双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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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美不自知
坐在最上首的沈采采感觉自己内心全无波动, 甚至有一点想笑:她早就受够了皇帝的神出鬼没和随时随地的发神经——这种时候他不出来显摆一下存在感才奇怪啊。
不过,皇帝既是来了,哪怕是沈采采也不好再坐在坐着, 只得站起身来, 理了理衣冠, 然后领着人起身迎驾。
皇帝却是不知打哪里来的, 现下竟是直接骑了马过来。
只见皇帝头束金冠, 身上一袭玄色的骑装,身下却是一匹白马,通体白如雪玉, 只有马蹄处带了一点墨黑,好似无意染上的一点墨色。
皇帝一路策马而行, 左右之人皆是毕恭毕敬的让开道来,小心翼翼的俯身行礼。一直到了殿门口,见着领人上前行礼的沈采采,他方才从容不迫的拉了拉掌心握着的缰绳, 停下了马步。
然而, 他依旧没有下马,仍旧笔挺的端坐在马上, 腰背极正, 整个人便好似一柄迫人且锋利的长剑要自马上直斩而下。好在, 他终究不是剑也没有动,只用一手握住缰绳,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前下方的人。
因为逆着光的缘故, 众人皆是看不清他的神色,反倒越发的为着莫测的君威而满心忐忑起来。
沈采采不是旁人,反倒在心里腹诽了皇帝一句:不装模作样会死吗?腹诽归腹诽,到底礼不可失,沈采采深吸了一口气上前行礼:“妾,见过陛下。”
皇帝见她上前,这才动作利落的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抬手扶住了人:“皇后不必多礼。”
说着,皇帝又抬了手,虚扶了一下庄王妃与华文大长公主这两位长辈:“都起来吧。”
骑装要的便是轻便简单,皇帝身上那件玄色骑装也只在襟口和袖角处用金线绣出了五爪金龙的纹样,精致华贵,栩栩如生,显出暗暗的奢贵来。当他抬手扶人时,沈采采正好能够看见那玄色的袖口上金龙跟着一晃儿,好似有厚重的御香从皇帝的身上缓缓的压了过来。
如同皇帝本人一般,就连他身上那香气都极具侵略性。
沈采采亦是勉强才能定住神,与皇帝并肩,缓步往上首走。
皇帝手上牵着人,神色间似有几分漫不经心,一面走一面侧首问了沈采采一句:“今日宴上可好?”
说话间,皇帝却是不易察觉的拿眼细细的打量了一回难得盛装的沈采采,心下不由暗叹:果是女大十八变.......
男人的审美大多都是幼年和少年时养出来的。
皇帝的生母元贞皇后亦是世间罕有的美人,仙姿佚貌,窈窕堪怜,不仅叫当年还是侯府世子的太,祖皇帝一见钟情,一意求娶,更是被那好美色的前朝末帝看中,做下君夺臣妻的恶事,从而惹出后头一连串朝代更替的祸事。然而,元贞皇后的美是柔弱且易碎的,正应了那句“彩云易散琉璃脆”。
皇帝也曾为这样的美丽而心向往之,想要寻一个似母亲一般的仙侣。只是,他一转头,看着自己怀里那爱娇爱闹的沈采采又觉得这样灵动娇俏的美亦是极好极好。
他是一点点看着沈采采长大的,就像是守财奴看着自家金库一点点的丰盈,那样发自内心的喜爱乃是言语亦无法表明的。而且,他也总有几分守财奴特有的傲慢,总觉得这是自己独有的珍宝,世上无一人能比他更清楚她的美丽之处,她的动人之处——哪怕是沈采采自己也是如此——她便是每日里揽镜自照怕也不曾意识到自己会有那样的美丽,反倒总是倦怠梳妆,素面对人。
美而不自知,美而不自持,美而不自夸,反是至美。
皇帝不觉凝目又看了几眼,心下微动,眸光愈发的深了。
沈采采却是没有注意到皇帝那越来越暗的眸光,反是嫌他没话找话,但在人前她总是要装样子的,于是便又笑应了一句:“都好。”
皇帝只一眼便瞧出了沈采采眼里那未尽的嫌弃之意,忍不住便用了点力气捏了捏沈采采的手——真是惯出来的挑剔性子,这也嫌那也嫌的。
当然,他今日特特策马过来却有另一番原由,捏了人的小手后,这才道:“北边进了一批好马,朕瞧着也是不错,等到东奚山的时候,我们正好一齐在山上跑马。说来,你上回不嫌三月中旬天气暖,去东奚山没个好玩的?三月风暖,山上跑马最是合宜,便是看看春景也是好的。”
这一下,却是轮到沈采采傻眼了:难不成,原主不仅会簪花小楷还会骑马?这书法还能换个字帖练字,这骑马可怎么速成啊?
沈采采一时给愁的,脸上都不觉显了一些出来。
皇帝侧头看了一眼,见着沈采采秀眉微蹙,自是知道她愁的是什么,光是瞧她那担惊受怕的小模样心里都不由的暗出了一口气,倍觉舒爽:该!
于是,皇帝面上也只作不知,一派从容的牵着沈采采的手走到上首坐下,然后又笑与她道:“朕特与你挑了几匹好马,迟些儿带你去看看。”
眼见着这都已经到挑马的阶段,随时都可能要上马了,沈采采心里更急了,一时间也顾不得嫌弃装模作样的皇帝了,连忙开口推脱道:“这个,还是算了吧.....”
皇帝挑了挑眉,看她吞吞吐吐的模样,故意吊着人停了一会儿,然后才用那不疾不徐的语调接口道:“这有什么可怕的?朕早说了要教你,现下好容易抽出空来,也是正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