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2 / 2)

众人眼神不禁有些微妙,齐刷刷地抬起头来,瞟了瞟微微带笑,若无其事的陆辞。

小名小字多为家人对小辈的爱称,也寄托了对其的期许。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若拿一胡饼砸进这进士堆里,怕能砸出不下十个骥儿和千里来。

但饕餮什么的……

众人善意地笑了笑。

恐怕几十年都只有这么一位了。

只是把这小名与陆辞在闻喜宴上的好胃口联系起来,倒是尤其贴切,毫不违和。

其他进士们都觉此小名与陆辞很是相称,唯有陆辞本人,可完全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在不知不觉中,多出这样的小名小字的。

一想到这份同名小录,已被刊印装裱了五百多份,将由这年贡举的进士们各自珍藏家中,做传家宝,祖祖辈辈地流传下去时……

陆辞捏着小录书页的手,就隐约紧了紧。

他面带微笑地将小录剩下的部分一翻而过,就慢悠悠地看向了柳七。

巧就巧在,陆辞看过去时,恰恰对上了正心虚忐忑地打量着他的柳七的眼神。

陆辞眼神分明平静无波,柳七却莫名一个激灵,潜意识里知道,自己这一个答不好就要大难临头。

他果断无比地否认道:“不是我!”

众人纷纷侧目,莫名其妙地看着忽然嚷嚷出声的柳七,而陆辞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径直看向正睨柳七的朱说。

朱说实事求是道:“平日的确没少听柳兄如此称呼陆兄。至于是否与小录有关,暂且不知。”

好事的滕宗谅也笑眯眯地举报:“狡童倒没听过,而小饕餮嘛,则确实是常被柳兄挂嘴边的小名。”

陆辞淡淡地点了点头:“噢。”

柳七一颗心越来越沉,也顾不上谴责二人直截了当出卖他的不讲义气了,无措道:“……真不是我!没人问过我!我是清白的!”

他顶多也就背着陆辞念叨几句,哪儿至于这点分寸都没有,拿要流传后世的同年小录来说笑。

然而柳七的信誓旦旦,只差指天发誓,却只使朱说和滕宗谅默默地对视了一眼,就别开了头。

就刚那一下,他们具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怀疑的意味。

陆辞不咸不淡道:“喔。”

名姓籍贯和祖上三代等其他内容,皆严格摘录自各位应举人的家状,且需经过御药院中重重核对,自然不会出错。

但对于小名小姓一类的信息,则无伤大雅,自然不必那般严谨核实。

陆辞以魁首身份按例主领期集所事务时,虽以他在正事上的严谨脾性,断然容不得出现往年的对非职事者的小录行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的行为,但也没到事必躬亲的地步。

况且在录入内容时,核对方面的工序是不归他管的,陆辞也未作询问,以作避嫌。

但他依稀记得,的确有官吏来问过他的小名小姓为何。

他也更记得,自己的答复可是‘二者皆无’。

怎么胡乱登记了这个?

陆辞蹙了蹙眉。

他锁定的头个嫌犯,显然就是背地里老给他取些乱七八糟的小绰号的柳七。

如果御药院的侍人,在得到他‘两者皆无’的答复后,又觉放着榜首的小名小字空缺不好,改为问询与他同保的密友的,又听信了柳七的随口乱说,就此乌龙地登记上去的话,也不是说不过去。

但以陆辞对柳七的了解,观其否认时的激烈反应,而非一昧心虚,又不似作伪。

那还能是谁?

由于木已成舟,即使颇得皇帝恩宠,也总不能要求将已发放下去的小录重做一份。

说到底,也只是桩不痛不痒的小事罢了。

之后几日里,陆辞并未再将小名小姓的事放在心上,倒是柳七对他的云淡风轻疑神疑鬼起来。

长达两个多月的期集活动,终于也到了尾声,在真正授官那日,林内臣到来颁布旨意时,就顺道给陆辞解了惑了。

林内臣笑着打趣道:“在登科进士中,可得官家御口亲赐的小名小姓的,陆三元还真是头一份了。”

听到这,足足被朱说以‘有胆说没胆承认,没担当’的鄙视目光,以及滕宗谅那‘柳兄胆子不小,愚弟佩服佩服’的微妙眼神追随了好几日的柳七,猝不及防地沉冤得雪。

要不是理智尚存,他差点没激动得脱口而出一句“你看!”

陆辞一愣,哭笑不得道:“得亏林内臣解惑,不然我今时今日还不知晓,自己究竟是从何得来的小名小姓。”

他虽也往皇帝身上想过,但到底还是低估了对方的玩心。

“这么看来,能否算是让陆饕餮欠了我一个人情?”

林内臣哈哈一笑。

二人又闲聊几句,还是林内臣见时辰到了,才临时打住,旋即肃着脸,行至阶上,宣读起陛下诏书了。

从放榜唱名那日起,就一直殷殷期待着正式授官这日的新科进士们,也顾不得酸陆辞同内臣都能相谈甚欢的模样,只老老实实地在底下站着,强行按捺着内心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