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2 / 2)

听他口吻轻快,他们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为首那人赔着笑脸道:“多谢公祖体恤。”

陆辞见他神色一松,就又提醒道:“不过博戏财物,需得酌情量力,以宜情为主,可切莫上头了。”

众人纷纷点头。

陆辞也不再耽搁,径直进了拜访陈年资料的库房里。

这一呆,就是整整三个时辰。

陆辞肯定了内心猜测后,却无半分松快和得意,而是更沉重了。

受小旱和暖冬影响的,即将在来年面临虫卵孵化后的飞蝗成虫威胁的,显然不止是汾州一地而已。

至少在汾州四面的州府,都难逃类似的命运。

后世科技发达,又积累了无数前任防蝗的宝贵经验,多管齐下,才使蝗灾渐渐退出了舞台,让后人开得出‘何不食蝗’的玩笑。

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早在唐太宗时期,其就已提出食蝗之策了。

但蝗食粮,可比人食蝗来得快得多——且那飞蝗铺天盖地,是连成人都能生生扑倒的密集。

它们食尽粮后便飞走,祸害下一个地方去,捕捉些许进行食用,且不说会否吃出毛病来,也是杯水车薪。

而被其食尽的地里粮食,却是要支撑未来数月的心血。

哪怕得了皇帝戏赐的饕餮小名,陆辞也丝毫心态轻松地不会将飞蝗视作盘中美餐。

若是周边郡县的情况,也类似此处的话,那一穷二白的汾州也是无法独善其身的。

重中之重的是,哪怕极可能被人当做无事生非、危言耸听,他也必须将此事尽快上报朝廷,竭力引起重视,越早进行防患,才越有可能安然度过这一劫。

陆辞在看完关于粮库里存量数量的记录时,还是亲自去了趟粮仓,草草清点了袋数,亲眼确定过了,心里才稍定一些。

往年虽有小旱,但只伤了皮毛,加上朝廷赈济及时,以至于现在尚有盈余。

哪怕是在最坏的场景中,要应急地养活一整个汾州里的万余户,只要节省一些,撑个一两月,还是足够的。

买粮是暂时不用指望的了。

还不知蝗灾的影响范围会有多大,只要周边难逃一劫,粮食就将变得供不应求,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

唯有先取粮库里的应急,熬到赈济粮来后,再撑到第二季的作物成熟,才算是彻底度过危机了。

但陆辞刚要稍微放下心,就立即想到另一茬,不由神色微变。

不好!

往年归往年,今年的情况,可是大有不同的。

——被那场不久之前的荣王府大火所殃及到的,可是包括了左藏库等地方的!

可想而知的是,在抢救库物的十万火急的时分,被列为首选的,当然是更为值钱、也不耐火烧的绫罗绸缎精细物件。

笨重又数量甚多的粮食,就被理所当然地放弃了。

资金蒸发,国力骤降,加上前些年官家四处修建宫宇所败的积蓄……

要真发生点什么,至少三五年里,是做不出有效的应急方法的。

而且就官家那沉迷修仙、热衷于装神弄鬼的一贯作风,陆辞实在不敢寄托希望到皇帝身上。

他十分怀疑,届时蝗灾真的发生后,说不定官家实事不干,却要开坛祭祀了。

那有什么卵用?

除了给远离灾情的人们一些心理安慰外,难道还能让蝗虫们羞愧地畏罪自杀吗?

不论如何,指望赈济,怕是不现实的。

内忧外患下,陆辞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怎么他运气这么不好?

去到馆阁任职吧,馆阁失火。

来到汾州吧,汾州闹蝗。

莫不是他仕途前期走得太顺,后期就要闹得波折连连吧。

陆辞难得地迷信了几分,最后还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揉着眉心,从库房里走了出来。

而之前还在关扑的那几人,已收拾好东西,摆出一副认真工作的模样了。

——哪怕他们胆再肥,知州表现又很是通情达理,他们也不可能敢在知州都辛苦忙碌时,在边上关扑戏耍啊。

之前胆子较大,敢接陆辞话的那人,更是殷勤地送了干净水和巾子来:“公祖请用。”

在粮仓里钻来钻去,陆辞身上面上的确沾了不少灰。

于是对这份好意,他便笑着接受了。

望着这一张张面带讨好、对即将到来的蝗患一无所知的面孔,陆辞越发觉得责任重大,路漫修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