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节(1 / 2)

一听柳七被分派到密州知某县后,就以身作则,再未涉入秦楼楚馆一步,连素来被人宽容对待的官员间的日常交际,都是放在茶馆里时,赵祯不由赞同地点了点头:“如此,他倒是浪子回头了。”

——那可未必。

陆辞微微一笑,在心里默默回答。

赵祯又忍不住追问道:“甄选之事,几时方始?”

陆辞:“再过三四天,吏部便会整理出名单来,着人进京考试了。”

赵祯点点头:“那也快了。”

出宫的时候一晃就到了,见赵祯面露恋恋不舍,陆辞莞尔着叮嘱道:“还请太子殿下,莫将臣方才的话让人知晓了。”

赵祯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纵不算通人情世故,却颇聪明,知晓这些话一旦叫爹爹知晓,多半会给陆辞招来麻烦。

当然不能说。

在赵祯不舍的目送下,陆辞简单地收拾好了东西,就准备离开资善堂。

在走出堂门时,他回了回头,不由停住了脚步。

若要拿堆满藏书、为好书者的梦寐以求的圣地的馆阁,和坐落在东宫东侧,充当着赵祯教室的资善堂相比起来,陆辞更喜爱后者。

幽静雅致,宽敞明亮,院中林木郁郁葱葱,高大的书柜里摆满书籍。

会来往此地的,皆是当世学识数一数二的宿儒,尽心尽力只为教一人成才。

陆辞不免感叹,跟连坐在官学里一简单桌凳边都很来之不易的小狸奴比起来,赵祯可真真是得天独厚了。

——当然,要换作是他的话,会在这院里多摆几个静心的香炉,和一把摇摇椅。

陆辞从资善堂的布置里,取得了一些如何修缮自己理想书房的灵感,在仔细盘算时,不免就耽误了片刻。

周围的侍人虽意识到了这点,但因赵祯对陆辞的喜慕之心几乎是溢于言表的,他们看在眼里,自然也不敢对陆辞不客气地出口催促。

好在陆辞也没逗留太久,就醒过神来,继续往宫外走了。

不过因耽误的这一小会儿功夫,他还未走出几步,就有一位同样着朱色官袍的老者迎面而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从事教学事业多年,当得起一句桃李满京师,朝堂上也是傲骨铮铮,有言直谏的孙奭。

陆辞微微一愣后,轻易辨出来人身份,便彬彬有礼地让至一边,颔首一礼。

就冲着孙奭在赵恒闹‘出迎天书’的闹剧时,毫不客气的那句‘臣愚所闻天何言哉,岂有书也!’陆辞就愿为这位直言不讳的猛人送上敬意。

孙奭面色沉静,显是边走边思索着什么,起初并未留意到陆辞。

直到陆辞特意停下,让至边上,冲他微笑行礼,孙奭才意识到还有人在跟前,不禁顿住脚步。

他却未急着往前走,而是凑近几步,深深地蹙着眉,将陆辞从头到脚给打量了一遍。

陆辞面上仍然带笑,坦坦荡荡地任他打量,对于这绝对称得上失礼和冒犯的距离,并未表现出任何不适。

尽管他和这位官职高自己不少,在士林中更称得上德高望重的左谏大夫称得上同僚,但真正见面,却还是头一回。

——就这表现看来,孙奭怕是个重度近视了。

终于看清楚陆辞模样后,孙奭才退后几步,笃定道:“你便是陆辞吧。”

不等陆辞答话,孙奭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年纪虽轻,《尚书》倒是讲得不错。”

对最近赵祯身上发生的显著变化,孙奭无疑是诸多讲师中,了解最深的一个。

若说太子原是刻苦勤勉,但到底受年龄限制,再卖力也多的是不求甚解的地方,且常因羞涩内敛不好发问的话,现不但瞧着精神自信了许多,问问题变频繁了,大多时候都能真正理解内容,还不时能与一些地方时事联系起来。

陆辞眨了眨眼,在听清楚孙奭这句话后,不可避免地生出几分受宠若惊来。

能得自以《九经》及第后,就在国子监担任直讲,连宋太宗都曾亲自听过他讲的《书经》,给予嘉奖和认可,所做是注疏也在士儒中颇受尊崇的孙奭的一句褒奖……

陆辞脑海中浮现的头个念头,却是‘自己出的那几本策论详解的辅导书,怕也要变得更为畅销’吧。

孙奭在表达完这句极简单的欣赏后,就撇下来不及道谢的陆辞,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陆辞看着他分明年迈、却是风风火火胜似青年人的背影,不由想起与其有几分相似的王旦王相公。

遂略感伤怀地叹了口气,不急不缓地出宫去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今日难得比他早些结束工作的晏殊,竟已在他家里等着了。

他进门时,晏殊正一脸凝重地踱来踱去。

待听得脚步声,他猛然回神,上前一步后,就要开口。

陆辞一摆手,止住他话头,先屏退下人后,才将人亲自领往书房里去。

一关上门,陆辞就问:“难得见你这般焦虑,到底发生什么了?”

晏殊却是不答反问:“你与寇相,关系现在如何?”

陆辞挑了挑眉:“如你所想的那般。”

“这却不好办了。”晏殊心里其实已有猜测,刚才那一问,也只是出于侥幸罢了。现侥幸破灭,他越发神经质地自言自语起来:“自王相去后,陛下的无心理政,便是摆在了明面上。”

在这简单的陈述后,陆辞已猜出他的意思,接道:“刘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