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节(1 / 2)

但他们却不该那般大大咧咧,这么说也得注意一下身份上的区别。

钟父吃了这一记胳膊肘,却没当回事儿,还跑地窖里去,将一坛子‘状元红’给提出来了,笑道:“这是你当年连中三元时,城里头最好的那间酒楼,给你娘亲送去的状元红!只是她不饮酒,你又没能回来 ,就全搁我这儿放着了。现在刚好,让——”

说到这,目光已在边上坐着、如同隐形的钟元身上掠过无数次的钟父,终于察觉到在场的还有一个人,顿时愣住了:“大郎?!”

钟元僵硬地点了点头:“爹,娘。”

钟父脸色倏然大变,态度也跟着来了个骤转:“你个兔崽子,怎么会在这?!”

钟母也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你咋进来的?”

钟元一脸a。

——当然是跟陆狐狸一起进来的。

当钟父又气又疑地从吞吞吐吐的钟元口中掏出了真相,知晓独子胆大包天,当了回临阵脱逃的逃兵,还将所有人都瞒在鼓里时,当场就气得要掏出棍子来将这不知悔改的崽子打一顿。

钟元对此早有预料,倒无所谓,反而清醒自己娘子刚好回娘家探亲,此时不在场。

不然泪水和棍棒双管齐下的话,他还真吃不消。

陆辞安安静静地看到这后,知是时机,便果断出声,将人拦下来了:“钟伯且慢。”

怒气冲冲的钟父动作一顿,旋即勉强笑道:“陆郎啊,让你见笑了。只是他这德性你也看到了,今日我非要教训他一顿不可,只能明日再来招待你,你看成不?”

“我将钟伯向来是当亲伯父看的,子侄来伯父家拜访,何须招待?”陆辞摇了摇头,温声询道:“不知钟伯缘何动怒至此?”

“这还用说!”钟父一提起钟元的所作所为,就是一肚子气:“要不是有陆郎帮着,他打小就是个不好好读书的混账性子。现年岁长了些,瞧着懂事儿了,又好不容易取了解,一家人就差将他送到船上去了,他却为区区球鞠之戏,将所有人戏耍一顿!以前见他虽沉迷踢鞠,但好歹只在闲暇时如此,我姑且忍了,但为那点乐子连正道都不肯走了,我哪儿能不气?!”

钟元听到这,梗着脖子,就想与他对着辩驳一顿,却被陆辞不疾不徐地拦住了:“钟伯所言差矣。”

尽管陆辞算是半个自己看大的子侄辈,但两人间不论本事还是地位,都有着云泥之别,对这点十分明白的钟父虽迫不及待地要教训钟元一顿,闻言还是姑且忍住了:“陆郎何出此言?”

又补充道:“我知你与他素来亲近,可别碍于情面帮他圆话了。”

陆辞笑着摇摇头:“钟兄若真是胡闹,攸关他前程的大事,哪怕他要与我断交,我也定会挺身拦着,如何会为了过往情面,就去纵他?还请钟伯沉心静气,听我说上几句。”

钟伯狠狠地瞪了钟元一眼,深吸口气,将棍子姑且放在一边,摆出洗耳恭听状:“贤侄请讲。”

陆辞莞尔道:“首先,伯父将球鞠之戏视作上不得台面的玩耍,就有不妥之处。最早有《战国策》等书皆载,蹴鞠自战国时便已盛行,且非是作为哗众之戏,而是与练兵习武有关。班固所著之《汉书艺文志》中亦有《蹴鞠二十五篇》,人称“兵技巧十三家”,也是列于兵书类……”

陆辞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引经据典,条理清晰,迅速就将在座根本没读过他口中的钟家父母镇住了。

蹴鞠若真与兵家练武有关,且陆辞还说了,当朝太祖也甚喜蹴鞠之戏,曾命人绘制君臣同戏的《蹴鞠图》的话,那他们方才一直持以轻蔑的态度,让别人知晓后,岂不得生出是非来?

钟父斟酌片刻,还是将征询性的目光,瞥向了最后可能读过陆辞所提的那一串串书目的钟元。

真是这样?

钟元一脸肃穆地点了点头。

——他记得个屁啊。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我国古书上称踢足球为“蹴鞠”,或作“蹙鞠”、“踢鞠”,意为脚踢皮球的玩意。这与古代习武练兵有关。据《战国策》等书记载,足球活动在战国时已盛行。西汉初年,汉高祖刘邦的父亲刘太公就是沛县丰邑的足球迷。刘邦当皇帝后,还在京城长安仿照丰邑的式样造了“新丰城”,里面有踢足球的设施,以供他父亲和球迷们游戏。

汉王朝以足球练兵,皇宫里的校场就是足球场,名曰“鞠城”。刘邦本人也是足球爱好者。班固的《汉书?艺文志》著作有《蹴鞠二十五篇》,称“兵技巧十三家”,列于兵书类,说明足球与军事训练的密切关系。此书虽佚,但它表明汉代踢足球不仅很普遍,而且有了总结踢球技术的专著。东汉李尤所撰《鞠城铭》写明球队的建制和裁判规则。

大体上说,先秦至李唐以前,足球偏重于练兵,故两军对阵,竞赛剧烈,运动量大,对士兵健康、习武大有好处,为帝王们所重视和提倡。

不过至唐、宋时期,足球活动有很大的演变和发展。唐代的足球对抗赛,出现进球门(即在足球两端各竖两根竹竿和木柱,上面加网)。宋承唐制,但又有改进。宋代足球赛是两队攻一个球门,球门不在地上,而是在场地中间竖两根高约三丈多的木杆,中间有一个直径一尺左右的圆形球门,用各色彩绸结扎装饰,称“风流眼”。比赛时,还奏特定的音乐。一般说来,唐、宋时的足球活动仍然是对抗赛,但由于唐代兴起更富有军训意义的马球运动,足球便向娱乐游戏的方向发展,尤其是宋代的足球表演,更是如此。

宋太祖赵匡胤兄弟也是足球的爱好者,有一幅《蹴鞠图》形象地描绘了宋代君臣踢足球的热闹场景。宋廷举办的各种盛会或重大节日,都有踢足球或足球技巧的表演。宋廷设有“蹴鞠供奉”(宫廷专职足球队),分“毬头”、“次毬头”、一班球员三个等级。足球活动既有对抗比赛,也有表演游戏。宋徽宗赵佶就是一个球迷兼踢球高手。宋代有两个靠一脚好球艺而受宠发迹的大官僚。一个是《水浒传》里描写的那个高太尉(高俅)。据宋人记载,高俅本是苏东坡的书童,后来被送给王晋卿。王晋卿与赵佶有交往。有次王晋卿派高俅送东西给那时还未当皇帝的端王赵佶,正逢端王在园中踢球,高俅在旁观看,表现出不以为然的样子,端王看见了问高俅:“看样子你也会踢球?”高俅说:“会一点。”端王叫高俅与他对踢,果然脚法熟练,技艺不凡,高俅遂得宠留在身边“供奉”。后来端王登基做皇帝(即徽宗),高俅被封官,升至使相高位。有些踢球的人也来向徽宗要官做,徽宗说:“你们有高俅那双好脚头吗?”另一个是靠踢球升大官的是李邦彦,所谓“踢尽天下球”,自号“李浪子”,官至宰相,人们称之为“浪子宰相”。蹴鞠成为某些人时髦的敲门砖和晋升的阶梯。这虽是荒唐,但也说明足球的行时。(《两宋文化史》)

第一百七十八章

钟父仅仅念过一年书,就因那时官学尚未兴办,而私塾束脩又过于高昂,家中弟兄共有六个,靠耕种为生的老钟家根本供不起几个小的也跟着念,而不得不离开学堂了。

钟母娘家更为贫困,自然是既上不起女学,家中也请不起骄阳先生,至今仍是目不识丁,倒是做工时略学着认了几个字、又会计简单的数了。

钟父正因吃过太多大字不识的苦,才在家境略微宽裕时,就惦记着送独子钟元去最好的书院念书,饶是全家要为此省吃俭用,他也不愿放弃。

奈何钟元小时玩心过重,整日只知走街串巷,要么就耍那蹴鞠之戏,书页则沾都不沾,更别说完成课业了。

常常惹得夫子大发雷霆,差点要不顾他苦苦哀求,将其逐出书院。

要不是在他最发愁的时候,有陆辞这个大贵人搬到他家隔壁来,将钟元治得服服帖帖,竟是领回了正道上,那恐怕自己就真要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跟着那帮狐朋狗友成日厮混、最后沦落成街上混混了。

至于陆辞,还真真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有本事的人。

年少时便知藏锋内敛,不论身份高低,皆谦逊有礼,极其善于交际。

即便贡举不第,钟父也不难瞧出,假以时日,此子定非池中之物。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陆辞逢云化龙的时机到来得如此之快,好像昨日还与他家傻儿子一块背着书箱上学院的人,今日就一个天一个地,隔了段这辈子都不可能追赶得上的遥远距离了。

说不羡慕,那绝对是假的。

钟元目前靠首次下场便取解,而得了点小名气,但昔日与他一同就读南都书院的陆辞,却已是朝中堂堂从三品大员,俨然成了大宋自开朝以来升迁最速的升朝官了。

钟父也不敢多想。

自家种的好赖自家知,有他这当爹的平庸资质摆着,显然不能强人所难地指望钟元去追赶陆辞的步子。

但从钟元接连两次下场,都能顺利取解的表现看来,也不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