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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道元年二月间,仁宗的亲生母亲李宸妃病死。当日,天子对自己的身世真相一无所知,只有少数知情者清楚死者的身份。太后当然不愿公开这个秘密,便打算以普通宫女的规矩隐秘治丧于宫外。

2.关于称呼:

“母后”一词与“父皇”一样,在宋朝只能用作书面语。皇子皇女无论是否皇后所生,在平时口语中,都得称皇后为“孃孃”或“娘娘”。但同时,“娘娘”也是太后的通用称谓。因此,皇子皇女们称皇后为“孃孃”的概率应该比“娘娘”大得多。在正式场合,皇子皇女们可以和大臣们一样,称皇后为“皇后娘娘”。

宋朝妃嫔的统一称谓是“娘子”,也可以直接称呼妃嫔的份位封号,比如淑女张氏,可称其为“张娘子”“张淑妃”或“淑妃娘子”

。对于身份是妃嫔的生母,皇子皇女们只能称其为“姐姐”,而不能用宋人对母亲较为普遍的称呼“娘”或“娘娘”来称呼她。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朝中对‘是否当废后’、‘太子此举是否不妥’以及最重要的‘官家的神智究竟是否清醒’这三点兀自争论不休时,赋闲在家的陆辞,除专心辅导狄青功课,料理花草外,还从馆阁的小宋处要来了与各府各州风土人情相关的书籍目录,兴致勃勃地翻阅起来,还仔细做起了笔记。

若只是寻常休沐,他也许还会将更多时间用于交际上,与友人们维持联系。

但这会儿情况却有所不同。

他既对自己严重得罪了皇帝一事心知肚明,前途未渺,又何必让朋友们冒着被牵累的风险,与他相聚闲聊?

倒不若在最终结果出来之前,先保持距离,横竖多半要离京外任,送行宴上总归能见上一面的。

至于柳七和朱说二人,则与他关系历来密切,为众目所睹。

若真有牵连,那恐怕无论是好是坏,都是躲不掉的了。

而以俩人的固执性子来看,也定然不会容许他刻意撇清关系。

这么一想,对柳朱二人,陆辞就只能选择顺其自然了。

他虽未宣扬,友人中大多也不是朝官,但他们却不乏有升朝的亲朋好友。

于是在事出几日后,皇帝在朝中大怒,要将他撤职驱逐的事,也很快传遍了。

有明哲保身,立马选择对他划清界限,从此不闻不问的,就如对押注大失所望的林内臣;也有对他举止满腹不解,派下仆前来询问的,就如在王曾家宴中所识的那些官员;还有对他的未卜前程充满忧虑,递帖求见,愿要问清原委,好提供帮助的小宋等人,都被被陆辞以回信一一安抚回绝了。

等陆辞回完最后一封信,正悠悠然地活动着酸痛的指节时,就见狄青一脸严肃,顿时忍俊不禁:“你该不会在想,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吧?”

狄青大方承认道:“正是如此。”

他没好直接说出来的是,平时隔三差五要来陆辞家里串门,要么讨酒喝,要么邀请陆辞上门去观赏他新布置的花园,要么将家里的小郎君带来给陆辞瞧瞧的晏殊,自那日被陆辞打发走后,就再没登过门了。

甚至最为调皮,之前不时翻上墙头的晏殊幼子,也再没那出现过,怕是被乳母看得更紧了。

陆辞摇了摇头:“在我看来,这不过是我在交情里付出了几分,如今就能得几分回报。我当初吝啬,不过付出一分,难道还指望他们为我赴汤蹈火吗?”

他与多数人不过点头之交,或是共事之情,或是利益之交。那现在他注定失势了,对方会选择断绝关系,也是情理之中。

狄青憋了憋,到底没憋住,小声掉:“那晏家呢?”

陆辞莞尔:“你不也见到了他那日连职事都撇下了、跑得满头大汗、衣也没换,着急地来问我的模样么?”

狄青心里仍是不舒服:“但从那之后,再没见他来过。连他家人,近来也刻意回避我们,好似担心被牵连一般。”

如此小心防备,简直似在侮辱他的公祖!

他的公祖是世间第一好,第一善解人意的人,怎么可能害看重的朋友!

晏殊分明与公祖相识更久,理应更了解这点,竟这般对待公祖,着实令他寒心又愤怒,还替公祖感到委屈。

“那你得想想,”陆辞失笑道:“他走到今日这步着实辛苦,会对得来不易的名利要看重一些,性情也难免谨小慎微许多,不似我般激进。况且他与我家境亦是不同。我除娘亲外,并无妻眷,更无其他值得看重的血亲,我最看重的几位友人,也在馆阁中有了一席之地,皆无需我花费心思了。他却是拖家带口的。即使他自个儿愿为我两肋插刀,我又如何愿意见友人带着一家子人陪我淌一趟毫无必要的浑水呢?他与我心意颇为相通,定是明了这点,才会不再登门的。”

陆辞未点明的是,晏家人的刻意回避,恐怕并非是如狄青所想的那般对他们避若蛇蝎,而更有可能是晏殊单纯地感到羞愧:对自己未能舍身帮助友人,也对自己无法仿效友人的臣节。

狄青松开紧皱的眉头,原本激愤不已的心气,已被陆辞的这番话彻底宽抚,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陆辞颔首,微微笑着揉着他脑袋,魔鬼般道:“这倒是个好题目。干脆以‘设身处地’为题,写两道策来看看吧。”

狄青:“…………是。”

就在狄青绞尽脑汁地琢磨第二篇策时,大救星就上门来了。

——不是别人,正是陆辞在问出狄青从武的志向后,就瞄准的那位上好教官人选,齐骆齐郎将。

“齐郎将来了啊。”陆辞笑眯眯地命人送上让人温在小炉上的香甜糯米酒:“来尝尝我新琢磨的酿法。”

齐骆颔首,嗅着诱人酒香,的确心动,遂不多加客套了:“多谢陆制诰。”

陆辞故作无奈地摊了摊手:“很快就不是了。”

齐骆稳声道:“官场之中,一时浮沉不算什么,对于这点,想必陆制诰比我要清楚得多。”

陆辞笑而不语。

看向狄青时,齐骆不由叹气道:“他倒真是个好苗子,虽然起步晚了些,但山野间狩猎的本事,战场上也并非派不上用处。比我当初,可要强太多了。”

陆辞道:“齐郎将太谦虚了。”

齐骆摇了摇头,伤感道:“我若真有本事,又岂会多年来一直在这官阶上徘徊?”

陆辞淡然道:“你且养精蓄锐,稍安勿躁。”

他虽对宋朝具体的历史进程忘得七七八八了,但也知是个大小战事不断的年代。

战事一起,就是有能之人出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