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节(1 / 2)

就如他手下兵士们的第一反应一样,乍然看到个风度翩翩的俊俏郎君,微微笑着向他拱手一礼时,久经沙场的曹玮也有些迟缓。

他辗转于狼烟四起的各个边州,于沙场上出生入死多年,现年岁渐高,一身旧创,身体可谓大不如前。

诸事力不从心,他早就萌生了回汴京去,同仅剩的那几位家人团聚的愿望了。

纵难落叶归根,但能与家人常伴,已叫沙场老将心满意足。

然而奏疏从年年递,到季季递,再到月月递,都如泥牛入海,不见回音。

直到数年前娘亲重病,他心急如焚,连发数封奏疏,再恳请京中勉强称得上友人的几位文臣说情,只恳请官家容他回京探母。

最后虽被应允,但他仅仅停留了数日,就再度被任命做秦州知州,再带着一堆派遣职事,重新回到边远州府去了。

正因不断改任,远赴任所,他才连娘亲的最后一面,都未能见上。

他难免心灰意冷,按例呈上奏疏,恳请丁母之忧,奈何官家仍是不等他守制满期,就重新派下任职。

就在他以为此生回京无望时,冷不防地就等来了一纸佳音,还叫他很是难以相信。

当知道来人是陆辞后,就更觉得此中微妙了。

对陆辞这人,他虽远在边州,但也略有耳闻:既知是数年前因三元及第,而名声一时无两的‘文曲星’,也知其手底下陆续攒下不少扎实的政绩,是个颇有担当和能耐的才俊,更知陆辞之所以仕途通畅,平步青云,几年内就擢升至朝中从三品大员,让同年望尘莫及,最大的仰仗,还是官家的欣赏和太子的重用。

这样的出彩人物,怎就毫无预兆地被打发到秦州来了?

曹玮琢磨来琢磨去,也琢磨不出其中玄机。

他是将门出身,在京中待得时日却不算长,说得上话的友人几乎没有,更谈不上能有给他通风报信的渠道了。

因此着实想不透,他索性也就不想了——反正只抱个小小期望,耐心等个两三月,看是官家改变心意,撤回任令,还是他拨得云开见月明,终于能回京了。

即使他万般希望会是后者,也做梦都不敢想,陆辞非但没因不情不愿而在路上光明正大地拖拖拉拉,却是拿出了急行军的速度,仅用了半个月功夫,就出现在他面前了。

——怕不是个傻的,就是个莽的。

“呃,”曹玮盯着陆辞打量片刻,着实不能违心地认为眼前这风采照人的年轻郎君‘傻’‘莽’,下意识地也回了一礼,客气中带着明显的僵硬道:“你来得可比我想的要快多了。”

陆辞眉眼弯弯,笑道:“不瞒曹知州,我慕您风采久矣,自打得知新任所就在秦州,当然得一路紧赶慢赶了。”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更何况陆辞口吻打趣,内容却是发自真心实意?

曹玮一下就被这话逗得放松了下来。

他摸爬打滚多年,哪些人是交往得来,哪些人是骨子里傲气、瞧不起他这些粗人的,都能通过三言两语听出。

他很快将陆辞归类到前者之列,朗声笑道:“早知如此,曹某就该先搓干净这一身糙皮泥灰,免得叫陆三元太过失望了。”

曹玮高高兴兴地领着陆辞往任所去时,狄青紧跟在后,却突然间好似捕捉到什么,敏锐地转过头去,在临近的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曹将军的相貌,城中百姓当然是认得的,哪怕记性再不好,也能瞧出那身战袍的不同来。

此时见曹将军对一从未见过的漂亮郎君这般亲热,难掩好奇地围看过来的人群,也就越来越多,不复之前稀零疏落了。

狄青紧皱眉头,目光在人群中梭巡一阵,还未有结果,就很快因要追上陆辞的步伐,而不得不放弃了寻找。

——不知是不是他错觉所致,总觉得方才公祖与那曹大将谈笑时,有那么几道不善怨毒的目光投来。

对曹将军渴望回京的心愿,城中将士都再清楚不过的了。

而陆辞的到来,也就意味着曹将军的心愿得偿,兵士们为上峰感到喜悦之余,也对日后如何感到几分失落和彷徨。

文臣领兵,镇守一方会是个什么光景,他们还能不清楚么?

怕又是一个敷衍了事三年,待资满轮转,连军营都不踏足的了。

最早迎接了陆辞一行人的那几名守城兵士,很快被同袍们追着问东问西,大多是想从他们这探知这马上上任的新秦州知州,会是怎么样一个人。

但他们也顶多是跟陆辞多说了几句话,看了几张纸,哪儿就谈得上了解了?

被追问之下,他们只好绞尽脑汁,回想起陆辞当时的言行举止,回道:“……瞧着是个斯文和气的,咱这地方,还肯那么快来,想来也是个厚道人。”

就在守城卫兵们难得聚在一起说闲话时,还几位没参与其中,仍坚守岗位的卫兵,验看过这两名叫张元和吴昊的文人的路验,不见有误后,也就爽快放行了。

见仅是瞧着弱质彬彬的俩人成行,带的行囊也不多,他们还好心叮嘱了句:“越近边境,路匪就越是猖獗,单二人结伴,仍是凶险,最好是随大些的商队出行。”

那两人神色流露出些微的不自在,在小声谢过提醒后,仍是执意就此出行。

那卫兵见他们不听劝,只摇了摇头,心里道句祝他们运气好,也就不再多问了。

说不准是有急事,或是家里有人在半路上接应,或就单纯是不怕死呢?

第二百零一章

陆辞今晚所赴的这场宴席的一切开销,皆由秦州公使库所承担,其规模大小,自然也由库中所剩银钱的数额决定。

即使秦州远不如别州富庶,不时捉襟见肘,但今岁的公使钱才发放不久,再怎么说,也不至于那么快花光才对。

陆辞的这个想法,当他真正抵达了宴厅后,就默默地否决掉了。

因汾州的知州之位空置了一阵日子的缘故,他当初上任时,并未有人主持设宴来迎送他的上任。因此对迎送宴,他堪称毫无经验。

更别而说这场短宴,还兼任了送曹玮去任的功用,更该隆重一些。

尽管如此,他也能轻易看出,这场迎送宴办得实在寒酸得很,连京中一些个小富小贵的人家的生日宴相比,怕都还有所不如。

曹玮来得早些,已在主位落了座,见陆辞来后,立马起身招呼,将他引到自己身边空置的主位上坐下,客客气气地给他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