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节(1 / 2)

被揶揄的杨文广尚且毫无反应,仍是一副乖宝宝的睡相,狄青却一下眸中蹿火,二话不说地走前几步,一臂拦住高继宣脖颈,将人硬生生地往外带:“——你既还无睡意,便随我去院中练练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关于‘求去’:

在出土的敦煌官私文书中,有十几件唐宋时期的“放妻书”,亦即俗话所说的“休书”,换成现在的说法,就是“离婚协议书”了。

现挑选一道展出:

盖闻夫天妇地,结因于三世之中。男阴(阳)女阳(阴),纳婚于六礼之下。理贵恩义深极,贪爱因性浓。生前相守抱白头,死后要同于黄土。何期二情称怨,互角憎多,无秦晋之同欢,有参辰之别恨。偿了赤索,非系树荫,莫同宿世怨家,今相遇会,只是二要互敌,不肯聚遂。家资须却少多,家活渐渐存活不得。今亲姻村老等,与妻阿孟对众平论,判分离,别遣夫主富盈讫,自后夫则任娶贤失,同牢延不死之龙;妻则再嫁良媒,合卺契长生之奉。虑却后忘有搅扰,贤圣证之,但于万劫千生,常处□□之趣。恐后无信,勒此文凭。略述尔由,用为验约。

这是一位叫作“阿孟”的妻子与丈夫“富盈”的离婚协议书。细心的学者已经注意到,这份“放妻书”实际上是“放夫书”,从“今亲姻村巷等,与妻阿孟对众平论,判分离,别遣夫主富盈讫”的陈述便可以看出,是妻子阿孟邀请了姻亲、邻居前来主持公道,见证夫妻离婚,将丈夫富盈“扫地出门”。

(《风雅宋:看得见的大宋文明》)

第二百三十一章

向来就没有早睡这一好习惯的陆辞,在催了狄青等人就寝后,仍在书房里琢磨给汴京亲友的回信。

当听到几人出门的动静时,他不免意外地透过窗户往下看了一眼,因不知其去向,又特意招来下仆,问清楚了情况。

当了解了狄青三人出门的目的后,他不由有些感慨。

——到底是年轻好啊,精力充沛得很,哪怕一宿闹腾得不睡,第二天想必也是龙精虎壮。

换他可就不行喽。

自诩‘年事已高’的陆辞,在子时一到,就老老实实地放下总算写好的一堆回信,旋即吹熄灯烛,换上寝服,躺在了舒适的床榻上。

他也懒得等那几只好精神的小崽子回来,径直先行就寝了。

殊不知高继宣的哀嚎,一直在夜里并无人至的城南竹林的上空凄厉盘旋,直到天刚擦亮,才渐渐平息。

却说新春佳节,百姓团聚,官员休沐期间,要数最不得清闲的,还是继位不久,生性勤勉,瞧着还和气温善得近乎软弱的小皇帝了。

即使早朝随节庆休上三日,弹劾如今最为炙手可热的那几位官员的折子,还是络绎不绝地被递了上来。

哪怕是谨慎低调、资历德望具重的李迪,也不可避免地吃了四张鸡蛋里挑骨头的折子。

更别说是自先帝在位时,就因极讲铺张奢靡、高调行事而屡遭弹劾,还愣是不改的寇准了——关乎他在府中所举办庆宴的奢靡、大肆结交朋党的折子,简直如雪片般密集,让赵祯都有些目瞪口呆。

他实在忍不住想起,许久不见的小夫子,曾玩笑般地提过的一句评价了:若论朝中最适合当活靶子的人,寇老西儿倘若谦居第二,那真是无人敢称第一。

就这群情激奋的架势,当真不得了。

赵祯无可奈何地挑起递奏疏中名字较为熟悉的那几份,象征性地翻阅了起来。

他很快发现,其中所述的几乎都是同样的几桩事,仅是在笔者的措辞的夸张程度上略有不同罢了:皆是谴责寇准耗费重金,为新春宴特意聘请了‘厨婢五十名、庖子亦有五人’,铺宴五日里,使钱就如流水一般……

尽管赵祯因体恤民生疾苦,自身起居皆极为清俭,但从不以此要求臣下。在看到寇准‘那罄竹难书’的浪费行径时,他也顶多是蹙了蹙眉,便不往心里去了。

人无完人,连先皇都能忍得了寇准的这点坏奢气,他又怎么会忍不下呢?

直到读至“止为羊头签一道,便费羊首三十颗,仅剔留脸肉,奢靡令人发指”时,原还挂着无奈微笑的赵祯,都禁不住大吃一惊,当场重复念道:“三十颗,仅剔留脸肉?!”

年节是有特殊之处,即使寻常人家,也会为喜庆而铺张一些,皆在情理之中。

但如此对食材,未免也浪费太过了!

见赵祯凝眉,随侍一边的元内臣心念一动,小声道:“官家许是不知,京都厨娘中,但凡名气稍震者,皆自矜身价,言所侍食材,仅适贵人所食,绝不仅是寇相一府如此行事。羊头签听似简单,实则极为讲究,只取羊脸两肉,也不至奇。”

赵祯听得瞠目结舌,不可思议地连连摇头。

连曾得先皇御口戏称颇重口腹之欲的‘小饕餮’的小夫子,都从未用得这么讲究过!

再思及,担了‘饕餮’这一受人调侃的戏称,但所用过的‘珍馐’,哪怕算上先皇心血来潮所赐下的简单御膳,加起来都远抵不过这一道‘羊头签’的‘珍’字……这会儿却还在那大荒北为国为民,日日吹大风受苦的小夫子……

赵祯是既感到与有荣焉,又是抑制不住的心酸。

这么一比起来,他的小夫子,实在是太可怜了!

根本没吃过这些佳肴,却担了那恶名!

赵祯清楚记得,小夫子最津津乐道的,便是京中大小集市街巷中,那些个位置隐秘、物美价廉的有趣小食。

且小夫子宅中,仅得庖子一人,也非是名庖,而是由小夫子亲手口授些自己琢磨的菜式,一点点教出来的。

再一想起,小夫子一年里所谓最奢侈的几回,也不过是从樊楼叫些做好的酒菜送到宅中,再者,便只剩宫中偶尔送去的御膳了。

像羊头签那样豪奢的菜式,却是从未尝过的!

“唉!”

赵祯越想越觉心疼。

要不是小夫子远在西北,他几乎都想立刻找寇相借走厨娘,也炮制出一模一样的宴席来,送去陆辞宅邸中,犒劳犒劳受苦受罪的对方了。

陆辞浑然不知,那位曾经的温柔学生,已在一通脑补后,将他这‘小可怜’给心疼上了。

在现代时,也曾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哪怕是再讲究的山珍海味,各地难寻的奇馐,都不曾少食。

自打到这大宋年间,他在饮食上不似往常讲究精细,但胜在食材自身的优越,再辅以他亲手调教出的厨子的做法,调烹过后,一样勾人食指大动。

譬如此时猪肉价贱,为贵人所恶,贫者亦不喜食,创造出‘东坡肉’这一菜式的苏轼怕是还未出世,但对陆辞而言,却绝无可能难得倒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