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节(2 / 2)

狄青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往边上靠了靠,挑了个哪怕公祖回头、也轻易发现不了他,他却能看清公祖侧颜的好位置,跟着这群人的缓慢步调,慢慢往前走。

此时此刻,路上车水马龙,人流颇众,褪去那可怖面具的他又没了平日萦绕在身的杀气,落在路人眼中,只是个相貌清俊、长发披散、身形高大的郎君了。

得亏这般,他忽然横穿到边上的一作法,才不算扎眼。

只惹得一边支着摊贩的小娘子们先是一讶,旋即微微红了脸,手头动作不自觉地慢下,不时抬眼偷偷看他。

这位郎君虽稚嫩了些,却好生俊俏!

平日怎不见他上集?莫不是新迁来的哪户人家?

可惜这位铁石心肠的俊俏郎君,满心满眼都装着另一位更为俊美的郎君,又如何会发觉她们暗送的秋波?

狄青费了颇大劲儿,才把总想上翘的唇角压平,又微微垂眸,方艰难把眼底的欢喜藏住。

尽管他心里清楚,公祖领着这么多文官,定然不是往兵营去,只是与他恰巧同路了这么一段。

但在柳暗花明、顺利吸足今日份儿的公祖后,还得了这份同行的额外惊喜,实在让他难耐高兴。

尤其在看到公祖因深受百姓喜爱,每经过一常常光顾的小食铺席,摊主当即连手头上的客人都顾不得,赶紧将最新最热的那份小跑着,强塞到公祖手里。

等好不容易穿过集市,陆辞只剩一脸哭笑不得了:他双手都提满了难却的盛情,热腾腾的大包小包的吃食,没留半点空隙,还得受着其他幕职官的调侃。

“你们平日总说要替我分忧,怎到关键时刻,就只顾促狭了?”陆辞挑挑眉,不由分说地把一包包分予各人:“除了同忧,还需共喜才是。”

众人也不同平易近人的这位上官客气了,皆都笑着道谢,伸手接过。

等分得只剩两袋时,陆辞无奈地叹了口气,忽一侧头,直直看向偷跟着的狄青的方位:“青弟躲躲藏藏地跟了多久,我便忍着没拆穿了多久……怎么,你还没躲够?”

就算狄青藏得再好,也盖不住他模样出挑,身形高挑,惹得周边的姑娘一边窃窃私语着,一边羞涩地纷纷看去啊。

只是他实在搞不清楚狄青非要躲着他、连招呼都不肯打的缘由为何,才没早早说破,而是由着对方跟了这一路。

——怎么会?

狄青冷不防地被点破藏身地,手足无措地愣在了当场。

——公祖怎么会发现的?

陆辞看他迟迟不肯过来,索性抛下面面相觑的幕职官们,大步流星地朝他走去。

他神色自然地牵起狄青一手,纤细的手腕微微一翻,就让狄青平时最喜欢的那袋糖渍李干,给轻轻推过去了。

简简单单的一牵,甚至没用任何力道,却让狄青浑身发麻,耳根滚红发烫,垂眸不敢看陆辞。

可他却忘了,自己现可不是坐着,也不是几年前的身量了:他与公祖面对面地站着,却比公祖高出大半个头来,现一垂首,发红的面皮,可不都尽落入公祖眼中?

哟。

看到小狸奴这么轻易就羞得满脸通红的青涩模样,陆辞颇觉有趣地眯了眯眼,心里不由一哂。

那种被人无端回避、所带来的淡淡怨气,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怎么,”陆辞心念一转,干脆不急着放手,而是微微抬起下颌,笑盈盈地看向他,以极温柔的口吻,轻轻地道:“莫不是我那回玩笑开得太狠,青弟脸皮薄受不住,真恼了我了?”

狄青这才稍微回神,矢口否认道:“绝、绝不曾!公祖误会了!”

陆辞无辜道:“那你这一路偷偷跟着我,却连招呼都不肯打声,又是因何?”

真正的缘由,又如何说得出口?

狄青被逼得面红耳赤,然而一手还被公祖握着,想跟上次一样落荒而逃也不行。

他涨红着脸,憋了不知多久,心念一搭错,竟鬼使神差地憋出轻若蚊蝇的几个字。

——心悦君兮君不知。

“什么?”

因狄青说得太轻太快,陆辞是当真未能听清,却被充分勾起了好奇心,不禁贴近一步,几乎凑到了狄青唇边追问:“再说一回?”

狄青哪儿有胆再说一回?

他先是差点被自己的胆大失言给惊了个满身冷汗,接着又被公祖的突然靠近给折腾得浑身僵硬,支支吾吾许久,才扯出另一句一听就知是假话的理由:“课业有不解之处,欲询公祖,然公祖仍有公务在身,不好轻扰,才那般跟着。”

“喔?”

陆辞面上缓缓绽放出一抹略带不可思议的‘就拿这屁话来骗我’的假笑,但他也知道,狄青应是铁了心不说了,于是并未在这出厅的忙碌时刻追问,反而顺着狄青的屁话,意味深长道:“那你今晚便带上要问的课业,回宅邸来吧。”

狄青头皮发麻,老实应道:“……是。”

虽说是勉强逃过了初一,终究没逃过十五,可总归多出大半日来,让他整顿思绪,想想要怎么应对足智多谋、又观察入微的公祖了。

“陆节度、陆节度!”

就在狄青转身要走时,忽听到一连串的呼唤从远至近,他的视线便落在了一大腹便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摊主身上。

“方才人太多,没能追上陆节度,差点就错过了!”

赶到陆辞跟前后,那摊主气喘吁吁地弯下腰,手里捧着的大纸包还护得好好的。

恐怕又是一位敬爱此城父母官,自愿给好些小吃食的陆节度送东西来的。

因刚才经历太多类似的状况,不止是站在不远不近处的幕职官们,还是陆辞本人,都未曾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