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知一半而不知全部的高继宣,也给愣住了,匆忙追问杨文广:“你们怎么没将那盒子扔好?”
对于银盒里藏着的东西会是鸽子这点,他倒是丝毫不觉意外:当他把盒子捧在手里时,就感到份量颇轻不说,还隐约听得见翅膀扑棱的动静。
既是活物,又带翅膀,自然就是鸟类了。
只消想通这点,西夏军的险恶用心,也就变得一目了然。
这哪儿是什么商队遗落的大便宜,分明是一个个西夏军发起攻势的活信号呢!
杨文广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解释,就看到高继宣身后那道笑眯眯的身影了,赶紧垂首道:“节度。”
“舜举,你是错怪仲容了。”陆辞笑道:“是我吩咐他这么做的。”
西夏那边好不容易捉来这么多只生龙活虎的咕咕咕,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浪费了这番心血,而不顺便利用一下呢?
只要一些小小机关,外加一个泥池,就能轻易实现西夏军延迟开箱的快乐。
高继宣眼底先闪过一抹茫然,旋即便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一列宋军还没搞明白忽然纷飞的白鸽群是怎么回事,就听到从林外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黯淡的林中紧接着冒起火光一片,气势汹汹地直扑……离他们老远的白鸽扑腾处去了。
陆辞眨了眨眼。
哎哟喂呀,真是吓死宝宝了。
“愣着做甚!”杨文广恨铁不成钢地喝道:“还不快走?”
众人即刻回神,这下无需叮嘱,都各个脚下飞快了。
等士气如虹的西夏军扑了个空,又摸黑在附近林子里一阵翻找,最后一无所获时,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中了计。
然而这时,宋军早已沿着来时的路平安回返,出了好水川密林,也不知消失去了何处。
他们一路穷追,想循着马蹄的痕迹找,却又因近来陆辞那行人老爱兜兜转转,导致一片凌乱不堪,根本无法辨明去向。
这么一耽误,就彻底不见人影了。
——前几天故意忽快忽慢,遛他们玩的陆辞,显然一直在保存体力,而没有拿出真正的行军速度来。
一想到季前明将军的精心布置就这么成了一场笑话,负责执行的这些将官都不禁沉默了下来。
就这么回去复命?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一阵,谁都没说出这话来。
白费这么多天辛苦,被人耍了个彻底……谁敢去季将军跟前说实话啊。
倒不如再在外逗留几日,假意找人,顺道做出卖力的模样,也好回去交差了。
反正瞧着诡计多端的陆姓小儿,虽耍了不少心眼,但也不过是浪费了双方时间,把他们恶心个够呛外,并没有实质上的杀伤力。
如此想着,这些西夏将官便达成默契,分兵数股,象征性地循着各路马蹄的方向找寻了起来。
在灵州城不安地等着消息的季前明,可不知晓底下人为了应对他所耍的把戏,更不知他们胆大包天,刻意在外晃荡,就为浪费时间。
等他收到后桥川有宋军神出鬼没,竟堂而皇之地修筑起了城池时,他震惊之下想派兵前去干扰,却只能面临无兵可分的窘境了。
他手底下那区区一万人里,稍微能顶用些的五千,已派去截堵陆辞了,这会儿还没回来,他哪儿敢再把底下人也派光,让灵州变成一座彻头彻尾的空城!
汉狗满腹阴谋诡计,前脚就敢打后桥川的主意,后脚谁敢说不敢对灵州下手呢?
季前明在万般震怒、怀疑、困惑之后,经过一番痛苦斟酌,最后还是决定,只割肉般派出两千人快马加鞭、前去阻拦,灵州城仍留三千。
他并非不清楚,仅派两千疲兵去,多半是杯水车薪,然而灵州……绝对不能丢啊!
在后桥川上多了一宋军据点,定会让国主大发雷霆,他吃不了兜着走;可要是都城灵州有了丝毫闪失,他定会被暴跳如雷的国主当场大卸八块。
孰重孰轻,一看便知。
结果也正如季前明所料的那般,他仓促下派去的那两千西夏兵,在疲劳不堪地抵达后桥川时,所面对的是一座坚实得不似匆忙赶建的高大城墙,和……无情的阵阵箭雨。
冲在最前的前锋们率先阵亡,余下的见势不妙,当场逃跑了。
见他们如此狼狈,城墙上宋兵一片欢呼,又有人忍不住请示面色轻松的朱说:“朱录事,可要去追?”
“穷寇莫追。”朱说毫不犹豫道:“留下这些就够了。”
就像陆兄所说的……这才叫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啊。
第二百八十五章
西夏那边大发雷霆,忙着相互推诿时,秦州这边则是对比鲜明的欢欣鼓舞。
尤其是秦州城内的幕职官们,对陆节度和朱录事一前一后领兵出城的事尚且一无所知,见二人陆续回来,神态一切如常,更是毫无怀疑。
直到……他们猛然接到了‘宋军成功于后桥川建下城池’的大喜讯。
对不晓军事、亦不知后桥川这一位置有多扼要的普通百姓,并非对此感到漠不关心,而是想方设法地问得一些皮毛后,也大感扬眉吐气,跟着高兴地议论了起来。
一些机灵的小商贩,更是及时地打出了‘为庆大顺城成,商品统统折价出售’的招牌,引来客人如潮。
陆辞:“……”
古今往来,最会看风向的果然还是奸商。
他习惯性地深藏功和名,在上报给宋廷时,极自然地把自己在其中的牵制作用来了个一笔带过,重点都放在朱弟达成‘十日成城’这一功绩的不可思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