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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忙活时,陆辞无声地睁开了眼,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在确定‘危机’解除后,他才慢悠悠地从卷里将整个脑袋钻出来。

他从未做过这很是幼稚的举动,也不知做起来颇为困难,更因自己动作显得笨拙,而有些懊悔和着恼。

他自是不知,不管是卷成一卷的模样,还是从卷里钻出来的动作,都快把面上强撑着正经模样的狄青的心……给可爱化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接下来的大半年里,陆辞作为主使频繁往返于汴梁与青唐两地,自然免不了路过秦州,与狄通判密切沟通,获得相应协助。

狄青沉浸在可频频见着心爱之人的美妙中,却也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好日子很快到头。

——翌年夏末,大宋与宗珂正式敲定细则、签订盟约,秘定于九月中旬,由青唐城拨三万禁军为先锋,历精城十万乔家军为主力,发兵西进。

而大宋这边的应对,则分为攻守两军:守军以曹玮为主将,主要以镇守边境、防范辽兵趁虚南下为主;攻军则为资政殿大学士范雍所领,其中官家‘一意孤行’,不惜力排众议,在寇准这位宰辅的鼎力支持下,检视过往军功,成功对狄青以超资擢用。

原不过为秦州通判的狄青被迅速获超六资提拔,跃升与张亢一文一武,共领一军,虽未至被成为副将的举足轻重,也足够让人瞠目了。

可想而知的是,若狄青是武官身份,纵有亮眼功绩,在朝中素爱论资排辈的文官打压下,也绝无可能获这般擢升。

他之所以获此破例,除却过往战功,曹玮、寇准与陆辞等人连连上书力挺外,更需多亏了他的文官身份——朝中以文令武,要压制在曹玮亲传亲授下锐气十足的张亢,自得由深得官家青眼的制科之魁狄青出手。

当再见到怀携这份机要国书、将快马回返汴梁的的陆辞时,狄青清楚,若无意外的话,这场短暂的相聚之后,至少短期之内,他与对方难有再见之日了。

与难掩闷闷不乐之色的狄青不同的是,陆辞仍是笑眯眯的,只在分别之前,郑重叮嘱小恋人了几句:“在秦州知州的选任上,陛下可谓慎之又慎,才拖得如此之久……”

明眼人都能瞧出,秦州已为西边战线的命门所在,不仅肩负与宗珂密切联系、向东军输送军备的使命,更是防范北辽的机要之所。

只是发派边官任命的吏部,却只知一昧按例磨勘、进行调任,丝毫不关心边境情势日益紧张。

当赵祯得知,在滕宗谅因公使钱案被调往别处后,吏部竟险些将一年近古稀之年、履历写遍‘中庸’二字的官员派去知秦州时,差点被气得七窍生烟,急忙派快马追回任命不发。

按着他们的设想是,待这位年迈官员撑过三年任期,便可圆满致仕还乡,却全然不管如此安排,会对赖秦州这一重镇以生存的诸多州郡造成何等影响。

“离最后敲定人选之日,应已快了。虽说出征之后交集不多,但为以防万一,”陆辞微微一笑:“待他走马上任前,你最好先与公寿通气 ,好在这位新官眼前演上一场水火不容、针锋相对的戏码才是。”

狄青若有所思,半晌,点了点头。

“此去一别,距下回再见,总会有些时日。”陆辞掩下临别时的不舍,口吻轻快,温柔的目光一直凝聚在狄青的面庞上,含笑道:“还望我这身先士卒惯了的大狸奴,在日后冲锋陷阵时,莫忘保重身体,家中……可还有人等着与你成亲。”

狄青愣愣地眨巴了下眼,面颊倏地烧红。

经过这么一撩拨,火苗蹭蹭地往上窜,叫他哪里抑制得住心中澎湃情愫,当即扑了上去,非缠着人一道熬那道百尝不腻的欢喜汤不可。

为秦州知州这一人选,远在汴京的赵祯,嘴角都烦得生了燎泡。

按他的理想,为振作边军将士,这秦州的知州之位,除开他文武双全的小夫子外,显然还是需选武将出任较为妥当。

然而赵祯没有想到的是,在长期以文抑武的风气熏陶下,不仅养出了大批纸上谈兵、恃才傲物的文官,更多了大批安于逸乐、一心混日子的武将。

文官怕死,武将却也不勇毅。

当赵祯不得不妥协于吵闹不休的朝臣,折衷派去杨崇勋这员先帝的东宫老臣,欲以其坐镇秦州时,诏令下了半个月后,实在无法再拖延不去的杨崇勋……竟是直接从马背上‘不慎’坠落,断了一腿,只能躺在床上养那身老骨头了。

断腿之痛虽巨,却是一时的,杨崇勋当然狠得下心。

——他好歹是知天命的岁数了,一不为官二不为财,就为成全小皇帝那点跟臣子们对着干的小心思跑去生死之地,当他是曹玮那般早晚要为国捐躯的傻子么!

赵祯起初还当这是纯然的意外,不仅允了杨崇勋在家养病的折子,还发下不少赏赐,以对这位先皇老臣不幸负伤的抚慰。

但在接下来连续数次任命,都见被委派去秦州的武将先后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落得不良于行的结果,赵祯哪怕再单纯,也反应过来了。

哪来那么多突发意外,不过畏而避战的伎俩罢了!

赵祯在起初的难以置信后,便是勃然大怒。

带头闹事的那些个辇官的鲜血还未彻底干涸,就又有后继者接连仿效,胆敢接连着愚弄他了!

赵祯一气之下,率先严办了领这‘苦肉计’的坏头、还心安理得地拿着他的赏赐的杨崇勋。

在事情败露的情况下,朝野上下最不缺的,就是落井下石,对杨崇勋这一‘赤脚兵丁’口诛笔伐,以撇清之前那点干系者。

在他们推波助澜下,赵祯更是被火上浇油,不听杨崇勋的狼狈求饶,毫不留半分情面地将其一撸到底。

虽看在先帝的情面上,未对其赶尽杀绝,却也是被削成了体面全无的白身,多年来积蓄下的巨额财富被充入军资不说,养尊处优多年的杨崇勋,还被禁军兵士按在板子上,结结实实打了十大军棍。

这一顿军棍挨下来,一阵鬼哭狼嚎后,原本完好的另外一条腿也断了。

哭哭啼啼的一家人在京人的鄙夷唾骂下,狼狈地逃出京城,往老家的方向去。

赵祯余怒未消,在将跟着杨崇勋捣鬼的一干尸位素餐的武将一一予以严惩,望着‘因祸得福’而丰盈起来的军资,才渐渐平静下来。

要供养禁军的西线远征,军费上的开销甚巨,还是个需接连不断进行投入的无底洞……他之前没少自掏腰包,朝着内需库动手。

如今一口气宰这么多头肥羊,就如同做了好些比无本买卖,收益清算下来,直让连蛤蜊都舍不得食用的堂堂天子都吃了一惊。

若非他天性仁善、且理智尚存,否则在四处用钱的这一节骨眼上,怕都得迷上‘抄家’的行当了。

要不是实在舍不得,为此人选愁得焦头烂额的赵祯,都快要忍不住将小夫子给派去了——二任秦州知州,岂不是轻车熟路,游刃有余么?

等陆辞一路快马加鞭,回到京师时,最终被确定为秦州知州的这名要员,刚巧早他一日已然离京。

“竟是晏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