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2)

锦堂香事 浣若君 2652 字 13天前

汉武帝为了寻得美酒,劈荆斩棘一路寻到蛮荒未开的赤水河畔,甚至要特地修一条官道,只为取美酒之用。酒这东西,自古以来,就以口感取胜。

所以孙福海才非要不可。

因为罗家酒肆可以把孙家的生意扩到秦州,甚至扩到京城去。

孙老太太镯子砸在桌子上咣咣作响:“还不全怪你这个娘子,信誓耽耽儿的说自己没问题,问题全出在你身上。否则,我又怎会叫个蒙古大夫给骗了。”

孙福海叫自家娘子骗着吃过填了溲的大南瓜,前几日还吃了几枚闻起来像是马粪,又像鸽子粪,里面似乎还搀着狗屎和指甲屑的药丸子,吃后狂泄了几日肚子,但显见得,神医是陈淮安在装神弄鬼,骗银子的,也是陈淮安。

虽说生气,但当初他从葛牙妹手里骗酒肆的时候,也是用的树舌。

要说为人正派,孙福海也会,他和康维桢就是很淡泊的君子之交,因为皆是男人,还都旗鼓相当嘛。

但葛牙妹那种妖艳贱妇,孤儿寡母,脾气死倔,又不肯卖窖,就逼着他非得用下三滥的手段了。

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他道:“先放把火拖一下,让罗家这三百坛子酒装不出来,等生意做不成了,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

三更半夜的,寒鸦在枝头呱呱的叫着,靠近渭河的这一边儿本就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一到夜里连个鬼都瞧不见。

但偏偏就在陈淮安转身欲走时,来了俩个人。

这俩人一个叫孙三,一个叫刘四,那孙三是孙福海的本家,这刘四是孙三的准亲家,俩亲家一起,声音并不大,边聊着就边走过来了。

刘四道:“放前边儿,就放在酒肆大门上,烧了酒肆的大门不就行了。”

孙三不这么想:“孙家郎中要的是他家无法灌酒,你烧他家大门作甚?这火要放在后院儿,烧了酒窖才成。”

一个县城可没多大,罗家酒肆又因为葛牙妹而人人都知。

刘四断然道:“不行,那窖旁的屋子里住着孩子呢,酒又是个易燃的东西,真烧着人家孩子,咱就造孽了。大门显眼又敞亮,也就烧一烧人就瞧见了,扰了他家生意,还不造人命。”

陈淮安站在暗影中听着,觉得刘四说的极是。

但孙三儿不这样想,他道:“孙大爷只想要酒窖,可没说造不造人命,人固有一死,不是今日就是明日,不过孤儿寡妇的,这有甚?”

刘四是个脸大,脖子粗,气息也粗的矮胖子,粗声道:“伤人命的事儿我不干,要干你自己干去。”

孙三一人也不敢干这样大的事儿,见准亲家要走,声音便有些儿高了:“刘四,你要这样,我家大丫儿可不配给你家有财了啊。”

刘四气的结舌:“不配就,就不配,你自己干去。”

上辈子总听锦棠说葛牙妹是叫人害的,陈淮安一直以来都不甚相信,但经过重生以来的这一段儿,他算是明白了。

葛牙妹拥有天生酿酒的本领,时人不知是她本身的本领,只当是井好,或者水好,于是把这小小一间酒肆当成蒙尘的明珠,未开发的至宝,所以争着抢着。

而她是个怀揣着宝物犹不自知,全无还手之力的小孩儿,图人害命的事儿可不就来了?

孙福海这种人,只要不死,就不会熄了想夺罗家酒档的心。

眼瞧着孙三从身边经过,就在酒窖的后面架柴,准备要放火,陈淮安将手中的书往腰间一掖,拍了把他的肩膀:“孙哥,你可真真儿的傻,这是个冰雪堆子,放了火岂能燃得起来?

我给你找个好地方,保准火能燃的又大又旺,瞬时就烧了这座酒肆。”

天黑月冷的,孙三还没回过神来了,叫陈淮安一只大手一拎,转眼就给拖到了渭河边,三下五除二扒光了衣服裤子往树上一扔,一脚便给踢进冰封了至少一尺厚的渭河里了。

属九寒天的冬腊月啊,人热乎乎的身体一贴到冰面,直接就冻在上面了。

孙三儿鬼哭狼嚎似的叫着,骂着刘四,等回过味儿来扒自己衣服的人是陈淮安,河边早没人了。

*

欺负完了孙三儿,陈淮安就又找到了进罗家酒肆的理由。

他本是个江湖乱道,攀树借墙的,就翻进去了。

这时候锦棠在暖暖的被窝儿里睡的正香呢,一听门上浅浅的敲门上,三长两短,便知是陈淮安,三更半夜的,怒道:“陈淮安,三更半夜的你作甚?快会你家去。”

陈淮安依旧执著的敲着门:“你出来,我有些话儿要与你说。”

天寒地冻的,被窝里正热乎着呢,锦棠当然不肯出去:“有话明日再说,我不出来。”

陈淮安也是在强人所难,其实也无甚事,但他就想看她一眼,似乎只有看上一眼,才能解了上辈子那种打着马在京城里四处乱走,分明知道自己错到极处,挽不回,抓不住,又无处可诉的焦急一般。

所以到他上辈子死的时候,万念俱灰,心中唯一的一念,便是想看她一眼而已。

见台阶上摞着几坛子酒,他抱了一坛过来,揭了纸皮,红布,再拎开了坛口,深深嗅了一气,欲要豪饮上一口,忽而想起上辈子坏了事,有了哪外子,不得不接受黄爱莲哪个外室的,恰是因为酒,遂只闻不吃,贪了半晌的香气,这才又合上了坛口。

将坛子放回原位,拖着长长的背影,走了。

第26章 所谓伊人

要装三百坛子酒,可是个大活计。

因为锦棠早跟葛牙妹说过自己要做酒生意,所以葛牙妹总算同意让女儿折腾,把所有的槽全部开出来,雇了几个周边的婆子,加大人工出新酒,再搬出陈年窖藏的老酒来,由着锦棠,让她自己勾调合适的口味。

待哪新酒一勾出来,葛牙妹边品边竖大拇指。锦棠调出来的酒,确实比她调的更香。

说到底,还是她见识过的酒不够多的原因。

至于坛子、修砌酒槽,雇人工,再加上购置高梁,哪一处花出去的都是大银子,所以赚回来的三百两,听着是笔巨财,但等三百坛子酒装出去,基本也就花完了。

好容易装完了三百坛子酒,也封好了蜡,一张张崭新的贴纸都贴上去,一坛坛上书着锦棠香三个大字的酒摞在屋檐下,都快顶到瓦檐了。

今天依旧是葛牙妹做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