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节(2 / 2)

锦堂香事 浣若君 2606 字 13天前

一轮红日渐渐高起,这无风的大殿广场上,热到人屁股发烫,当然,考生们个个也是唇干舌裂,渴到嗓子都冒起了烟雾。

这一点,就要说锦棠的会过日子了。

糯小米粥就着油饼子,一人干上三碗,临进考场上把水放了,满腹油气,又顶饱,又顶渴,所以陈淮安和陈嘉雨此时非但不觉得热,渴,还舒爽的不得了,而葛青章这个早晨没吃东西的,就渴的嗓子冒青烟了。

总算熬到了中午。

宫里按例是要赐一顿午饭的。当然,也是很清淡的饮食,才蒸好的大白馍,并一人一杯奶子,就算是午饭的。

陈淮安上辈子就是吃这玩意儿把自己吃死的,接过奶子抿了抿,便放下了。

而隔壁的葛青章本到渴的嗓子冒青烟的,端着奶子居然并不吃,趁着考官们不注意,把它推了过来,悄声说:“陈淮安,你闻闻,这奶子怎的不对劲儿?”

陈淮安接了过来,嗅之,居然是一股子的芝麻油香气。那里是奶子,这分明是一杯芝麻油,要真吃下去,葛清章能把肠子都拉出来。他将自己的递了过去,道:“你吃我这个,你这杯先留着。”

等到下午的时候,基本上考生们都已经写备稿纸,也经过反复的推敲,该往考卷上抄了。

一篇策问答案,要在两到三千字之间,文笔优美,字迹工整,没有墨点墨良,这是最基本的。

而瞧葛青章那唇色青白,面色发黄的样子,陈淮安觉得他怕是挺不到傍晚,遂又将笔递给他,道:“赶紧写,写好了你就歇着,我再来写。”

葛青章接过笔来,咬了咬牙,便狂书了起来。

陈淮安抬起头来,上辈子曾经多少次来来去去的这座大殿,比他想象中要新一些,更亮更刺眼。

首辅和次辅监考,还穿着内里纻丝,外绣五彩花饰的厚重公服,顶着大太阳,就在考场之中转来转去。

自打入京以来,他迄今为止未见过陈澈,陈澈当然也不曾见过他。不过,两位阁老走着走着,就停到了陈淮安与葛青章的身边,俩人站于边上,便小声的谈论起了今科的考生,以及河南的收成,等等朝政上的琐事。

同样绯面,团花质的一品大员公服,黄启良短胖矬,简直像只过年时披红绿,滚绣球的胖狮子一样。

陈澈个子中等,体态清修,皮肤清皙白透,颌下一抹青须,叫团花公服衬着,天然一种新郎倌似的清秀俊逸,再兼他双目生的好,瞳似点漆,稳稳站在那里,通身上下透着股子睿智。

他口才好,跟陈淮安一样,要想奉承谁,话说的花团锦簇,总能逗的人哈哈大笑。

两位辅臣私下不管怎么样,于明面上是亲如兄弟,一团和乐的。

所以,这俩人就站在陈淮安和葛青章的身边,至少谈论了一个半时辰,直到正午最烈的太阳斜过去,俩位阁老这才挪步,走了。

“首辅大人替咱们挡了整整一个半时辰的日头,要不是他,此刻我已经晒中暑了。”葛青章还笔的时候,满头叫汗打湿,瞧着都快要奄奄一息了的样子。

陈淮安接过笔来,什么也不说,提笔就书,眼看日影一点点坠落,别人的文章都快要作完了,他的考卷才起了个头,只有臣对二字。

“淮安,淮安,你瞧那是甚?”葛青章本来都快晒晕过去了,瞧着从远处游来一条通体花白,头形似锥子一般的蛇,因为他自己本身怕蛇,居然又清醒了过来,紧紧的盯着那条蛇。

皇宫大内,也不知从那里居然能游出一条蛇来,蜿蜒着,蛇头信子梭梭的响着,居然就径直的朝他们俩的位置游了过来。

此时已然日暮,再有一刻钟就该交卷了。

陈淮安心中叫了声晦气。这也是黄启良的手段,蛇这东西,生平最爱一种东西就是香油,只要闻见了香油,蛇肯定是得偷吃点儿的。

所以,方才葛青章那杯香油,其实是给这条蛇备的。毒蛇要吃香油,游过来之后,再把葛青章给咬死,只是巧合,纯属意外,谁能知道这他妈是黄启良干的?

这是来自首辅的报复,也是座主的暗杀,葛青章这个背叛座主的门生死个不明不白,以后那个举子还敢不拜师门,不听座主的话?

葛青章也不知是怎么了,挪也不挪,就那么定定的坐着,一层又一层的冷汗从他背上往外透着。

陈淮安还在奋笔疾书,但因为香油就在他身边放着,毒蛇已经朝着他游过来了。

蛇要偷油,就得先解决了看着油的人。这头似锥,长及三尺的小蛇,看似小,陈淮安却识得,这是普天下的奇毒,五步蛇。叫它咬了,人走不过五步就得死。

就在蛇竖起头来,昂头欲攻的瞬间,陈淮安出左手,掐住蛇的脖子,将它往自己左手上一缠,右手一直未停的,依旧在书。

天空压来乌云一片,起了风,这竟是个要下雨的样子。

此时考生们陆续而起,都已经开始交卷了。

还在奋笔疾书的男人肩宽背挺,胡茬根根分明,古铜色的脸上,两道浓眉紧簇,修挺的鼻尖上还挂着森森汗珠儿。

而他的左臂上还缠着一只三尺长的五步蛇,蛇头就在一只杯子口上探着,这蛇,竟是在吃香油。

每每有考生捧着考卷自他身边走过,都要吓一大跳。

葛青章此时已经吓傻了,只道蛇必定要咬陈淮安,陈淮安也必死无疑,岂料他竟化解的这样快,一手御蛇,还能一手书卷,怔了半晌,舔着半干的唇说:“陈淮安,直到今日,我才认你是我的表妹夫。”

第144章 防不胜防

今天也是林钦的小徒弟,皇帝的儿子朱玄林到神武卫学习拳脚的日子。

锦棠是正午的时候到的神武卫,不过因为今日殿试第一场,林钦并不在,接待她的是吴七。

小皇子于皇帝来说,大约就是小念堂对于罗根旺的感觉。爱他,疼他,但那爱全放在心里,明面上是不会露出来的。

他的成长,安全,以及身边的人,皇帝似乎也不甚观注,林钦都不在身边,居然还让他一个人出来。也难怪上辈子这孩子最终成了个傻子。

他还带着个大伴儿,一个名叫德胜的小内侍,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进神武卫的衙门,就忙着去跟几个副指挥使,统令们拉关系,作交际去了,而于他来说最重要的小皇子,往校场一丢,便跟没有小皇子这个人似的。

锦棠去的时候,这孩子正在毒日头底下玩泥巴了。

杏黄面的绸质袍子,显然布料是好的,可惜用了最次等的线,一处处全是破口,这孩子大约也许久没吃饭了,瞧见穿着直裰,屈膝半跪在自己面前的锦棠,舔着唇唤了声姐姐,便又低下头,去玩沙子了。

一看,他就是打小儿没人理,独自一人玩惯了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