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1 / 2)

锦堂香事 浣若君 2626 字 13天前

有兔斯首,燔之炮之,君子有酒,酌言酬之。

这是诗经《小雅》中的一篇,专门赞颂美酒的。

叫些少女们唱出来,不沾淫靡也不沾污秽,清澈明亮,仿似山中涧溪,又仿佛一浮美

酒,倒是别有韵味。

陈澈于是上了楼,遥遥便见旭亲王单独一人坐在临窗的围栏处,端着杯酒,正在全神

贯注的看着对面的舞台。

“陈阁老,您的大儿媳妇就不必说了。咱们英国公的女儿,相貌标致,性子贤惠。老二如今尚未娶妻,也不好评说,但是,阁老,您这三儿媳妇,不得不说,真正是古往今来少有的奇女子。

有罗锦棠这等奇女子为媳,你如今当很替淮安骄傲吧。”

陈澈早就听陆宝娟说过,说陈淮安的妻子来京之后,一直在当垆卖酒。

在他的印象中,所谓罗锦棠,吃饭呼噜嘴儿,揩鼻涕不避人,打嗝磨牙放屁,全都占了个全。

不过,乡里来的小商小贩们,约莫都是这个样子。

看在她一直陪伴陈淮安不离不弃,并且还能经商,自己于这京城里里有一份大家业的份儿上,陈澈没有太大的兴趣见她,当然也没有太大的兴趣接她入府。

只不过偶尔想起来,问陆宝娟一声而已。

当初陆宝娟还总说,待自己调教好了就来拜他,近来家里老太太见了一回之后,默了良久,对陈澈说:“真是个难得的好妇人,但与咱们府大约没什么缘份,我瞧她在外头更好,横竖你和淮安也没有正经相认过,就放他们在外好好儿呆着吧。”

老太太说话委婉,既这样说,肯定就是觉得罗锦棠配不上自己的门第了。

听旭亲王说起奇女子三字,陈澈心里就越发的厌恶反感了。

概因这满京城中,上一个人人称之为奇女子的,只有黄爱莲,而黄爱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仗着自己父亲为首辅,肆意为自己敛财,任意掳虐她所看上的良家孩子们妓为娼,开着一间酒楼,肆意卖弄风流,自以为娇美,实则令人厌恶。

陈澈一生几经起落,看惯这世间的不公与黑暗,深谙官场规则,也深信一句话:天欲亡谁,才会任其猖狂。

所以,他会在关键的时候踩上一脚,但决不会出手惩治黄爱莲,给自己结仇。

至于三儿媳妇罗锦棠,在听旭亲王说了声奇女子之后,陈澈对于那个从未谋面的三儿媳妇,头一回生了厌恶之外的情愫:不满,不满于自己通透,豁达,相貌朗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儿子,居然娶得一个像黄爱莲一样的女子为妻。

但那种不满,仅仅从心头浮过,他也就强压下了。

他恍然而悟,今天这场踩曲之舞,怕也是他的儿媳妇,这京城之中的另一个奇女子,罗锦棠自发搞出来的。

端起旭亲王递来的酒盏,陈澈的手都在颤。

他自年青的时候,醉酒与陆宝娟有过一夜之后,就再也不吃酒了。

浅浅尝了一口杯中酿,味道清纯甘冽,确实是美酒。他以茶涮口,负手临窗而站,淡淡道:“王爷,诗经说,之子于归,宜家宜室。奇女子这东西,老夫向来不爱看,正好户部还有些公务要理,老夫就先走一步了。”

是以,也未往舞台上张望一眼,陈澈就这样走了出来。

下了水榭,远远自舞台前经过,陈澈便见儿子一身布衣,与才上过金殿,分别得了第五和摘得状元桂冠的葛青章在沿堤岸摆起摊子来,正在邀请来来往往的老百姓们品尝自家酿得的酒。

一排排大小,色泽,坛贴各异的酒坛子倒是极为雅致,品酒的盅子,极为别致,竟是拿什刹海中的荷叶折叠成而,青青荷叶配着浓浓酒香,大俗之后的大雅,当真妙趣。

围观,看热闹的居多,真正品酒的当然少。

他的三儿子,陈家这三郎肤色古铜,身姿魁伟,立于人群之中,将身旁的状元郎衬的黯然形销。

不过,凡世间的女子,大多喜欢的还是像状元郎葛青章那般的男子,陈澈止了侍卫们,自己缓步踱过去,沿途便听见自已的亲家母,英国公郭崎家的夫人梁姿在说:“瞧状元郎那幅俊貌美,真是鄙衣不掩天姿,真国色,可惜了的,据说就在游街那日废了身子,如今是个废人了。”

便成了个废人,葛青章相貌如玉,气质微冷,依旧是女子们所好奇的对象。

而他的面前,品酒的也全都是一帮二八佳年的少女们。

至于他家三郎的面前,则簇拥了一大批年约四旬的中年贵妇们,是个妇人都要握过他的手抚着摸着,问一句年方几何,家中可有妇人。

陈淮安极耐心的应着,夸一个头戴只赤金扁簪的妇人,说她这簪子好看,旁人戴着肯定俗,但她戴着就只显富贵。

再换个圆头胖脸双下巴的妇人,陈淮安又夸她生的福相。

那妇人的女儿比那妇人更胖,冲上前来,问陈淮安:“东家,你瞧我福相不福相啊?”

陈淮安半天未语,竖起个大拇指来,咧唇赞道:“真福相。”

陈澈站在远极之处,负手看了半晌,哈哈大笑,随即吩咐手下侍卫道:“打上两斤六两银子一坛的锦堂香来,老夫今儿要开坛敞饮一回。”

陈淮安这个儿子,来于一场意外,出生之后,一直是陈澈心头一块重负。

便射杀陈杭的二儿子陈嘉上那一回,也是因为陆宝娟要抱着孩子下盐城归祖拜主母,而他执意不许,俩人吵了一架的情况下。

至于将孩子送出去的时候,这孩子才五个月,陈澈家里已有一大一小两个儿子,对于儿子委实无甚兴趣,也怕自己多看一眼就要狠不下心肠来,甚至连襁褓都不曾揭过。

他只记得巴掌大的孩子被裹在襁褓里,疾喘喘的哭着,那种热乎乎又奶腥腥的感觉,像极了他小时候顽皮,从鸟窝里抓出来的,毛都未长的小雏鸟。

人的善恶有界吗?

陈澈觉得没有,他当时甚至说过,这孩子的性命就全由陈兄来执掌了。

那时候,他是想着,就此省去一个麻烦吧。

他和妻子余氏的婚姻,不会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妇人,和一个孩子而产生太大的影响,他依旧深爱自己的妻子,并且相信在灵魂的深处,二人之间的平等与共鸣。

陈杭的妻子齐梅接过孩子,随即就揭开了自己的衣襟,当着陈杭与陈澈的面,给孩子哺起了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