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棠不明究里,半勺子粥还在半空里搁着,柔声道:“为何忽而说起这个来?”
陈淮安依旧因为陈澈放冷自己而愤愤不平,默了良久,忽而又凑了过来:“赶紧吃,你没瞧太阳都落山了?”
说着,他几口吞完了粥,还哑声道:“你不是喜欢我的胡子,我特地没刮,今晚好好伺候伺候你。”
锦棠心说,我哪里有?
但不可抑制的,她还是夹了夹双腿。但那胡茬从软肉上刺过,确实是极爽利的。
陈淮安早就盯着,瞧锦棠脸上飞过一抹红晕,伸手在她鼻尖上点了点,道:“你等着,我去溪边洗个澡。”
这晴天白日的,他跟头黑熊似的钻溪里,也不怕吓到人?
锦棠刚想喊,陈淮安已经转身,出门了。
……
如此热的天儿,荷风,凉席,等余娘子进来收盘子的时候,正房临窗那张本就不怎么结实的床咯吱咯吱,不停的响着。
她低声道:“便再年青男女没节制,也注意着些,不要把人家的炕给弄塌了才好。”
说着,她还站着听了许久。
好吧,屋子里那男人,进来的时候余娘子就觉得他是个野人。她这般大的声音,他非但不停,那咯吱咯吱的声儿反倒是更猛了。
余娘子撇着嘴摇着头,啧啧叹着,连桌子端起,这才出去了。
*
山上。
敏敏王妃拉着林钦,一起到禅院中,正在给陆宝娟说情。
堂堂首辅大人,将母亲,妻子和大儿子全都圈禁起来,这种事情怎么都不可能压得住的。
而徜若老太太或者陆宝娟死了,他和陈淮安至少有一个要回家守孝,要说,这人就是死不会变通。
敏敏王妃是连皇上都要唤一句太妃的,笑眯眯的跟陈澈说了许久,让把陆宝娟放出来,再则,她保证陆宝娟是真的没有想过要伤害锦棠,自家儿媳妇,疼都疼不来,她又怎么可能去伤害她?
陈澈另换了一件襕衫,稳稳的坐在禅床上,手中摇着把蒲扇,听敏敏王妃笑眯眯的说了半晌,唤来自己的侍卫陈同,直接当着敏敏王妃的面说道:“去,回府,当着老太太和陆氏的面传本辅的话,就说她们要是再敢托人求情,我就立刻让陈淮安回家丁忧。
要老太太还有不满,告诉她,本辅也立刻辞官,回家丁忧。”
这意思是,他要杀妻杀母了这是?
为了一个余凤林,至于这样吗?
三年时间,于一个正值盛年的男子来说,得有多重要?
敏敏王妃性子天真,心思细腻,也是旭亲王自来一直疼着惯着爱着宠着的,哪里受过这等当面气?
噎了个仰倒,她终于气呼呼的站起来,走了。
第183章 同流合污
从禅院出来,往客堂走的时候,敏敏王妃忽而止步,侧首望着林钦,愠声道:“林钦,好歹你也是我大伯养大的,大姐也是你的姐姐,站了半天,你怎的一句话也不说?”
旭亲王亦略有几分责备的意味:“同是一家人,林钦,你也未免太心狠了些。”
林钦止步,默默的听着旭亲王夫妻的责备,待他们都责备够了,依旧站着,直到目送他们离去,这才回自己的客堂。
甫一进客堂,未见着吴七,倒是胡传阴森森的,就站在窄窄的客堂之中的佛龛之下。
胡传原本是林钦的侍卫,但后来渐渐儿就作了黄玉洛的眼线,至于他是何时被黄玉洛收为已用的,林钦不知道。
就好比,他自己向来洁身自好,身为男人,虽说也有七情六欲,但即便每每外出打仗,军中有那么多随手可用的妓子,他也从未沾过手。无论到了哪一处营卫巡防,下属送上来的美人多如牛毛,他也不过搂一搂,从不曾与她们同榻过。
最初的时候,是为了黄玉洛,为了她而守着忠贞。
后来她自愿要入宫为妃嫔之前,提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她说,二人成了欢好,只要他愿意辅佐,将来俩人的孩子就必定能够登上皇位。
那样,于他来说不就是复仇了么?
林钦的父亲上官佐,曾是先帝在潜邸时的一位长吏,在府中兢兢业业,为先帝出谋划策,直至他登上皇位。
就在先帝登基的那日,他头上还蒙着白孝,便紧急传诏回潜邸,将当时为自己出谋划策过的所有长吏、门客全部尽屠。
林钦因年幼,藏在米缸之中才能夺过灭门之祸。
他确实是想报仇来着。但面对黄玉洛如此疯狂的请求,便她脱了满身的衣裳站在林钦面前,林钦还是拒绝了。
他可没有让自己的骨肉,唤仇人作爹的习惯。
不过,他敢确定的是,黄玉洛那孩子绝对不是先帝的。因为那时候的先帝,基本已不能人道,或者他觉得自己能行,但那孩子绝不是他的。
也是从此,林钦对于黄玉洛没了当初的爱意,只剩满满的轻蔑。
她与胡传之间有没有皮肉关系,林钦并不知道,但黄玉洛在宫外,绝对有一个长时间以来,一直保持着皮肉关系的男子。那个男人是朱佑乾的生父,也是黄玉洛这么些年来,一直倚靠着的爱人。
徜若能找到那个人,林钦觉得,他就能反手,捏住黄玉洛的咽喉。
胡传道:“大人,太后娘娘说,眼看两年,她给了您两年的时间,您再不动手,她可就要另外找人下手了。”
林钦解了蹀躞带上的匕首,抬腿,从靴管中另抽一把匕首出来,清秀挺拨的鼻梁因为笑而微微勾起些淡淡的皱纹来:“她都不扫塌以待,也不肯以躯为偿,本使为何要为了她而冒那么大的险,杀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