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吧。”陈娇看眼二夫人的丫鬟,准备走了。
红杏咬咬唇,见姑娘头上只有一根白玉簪子,她瞅瞅旁边的菊花花圃,然后趁姑娘不注意,偷偷摘了一朵玫红色的掌心大小的八月菊。二夫人的丫鬟倒是看见了,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一主二仆不快不慢地来到了前院,再走几步就到堂屋门口了,红杏突然轻声叫住陈娇:“姑娘。”
陈娇回头。
红杏看眼她头上,笑道:“这里有片叶子,我帮姑娘摘下来。”
陈娇信以为真,微微低头。
红杏假装摘叶子,实则偷偷将那朵鲜妍的八月菊簪进了陈娇的乌发中。
玫红色的菊花鲜妍艳丽,与陈娇身上的浅紫色小衫儿交相辉映。
陈娇毫无察觉,到了门口,她轻轻地呼了口气,然后上前,转身。
二夫人坐在堂屋主位,看到外甥女的打扮,她满意地点点头,衣着低调,簪花又暗藏了姑娘家的小心思。
陆煜坐在二夫人左下首,门口光影一暗,他偏头看去,只瞧见一道纤细婀娜的影子,便马上收回视线,正襟危坐,速度之快,二夫人瞧过来时,都没发现任何端倪。
“舅母,大表哥。”陈娇先后朝二人行礼。
陆煜的视线落在她裙摆上的碎花刺绣上,看不见她的脸,只觉得她声音甜软,唤“大表哥”时特别好听。
他简单地“嗯”了声。
陈娇还是坐了他对面。
这两人,一个一脸清冷仿佛不认得对面的未婚妻,一个面颊微红,羞涩地垂着眼帘。
二夫人坐在中间,却莫名觉得甜。
二夫人向陆煜打听侯府的情况,聊了大概一刻钟,二夫人笑着道:“我去厨房看看,娇娇你带你大表哥去花园走走,上次你大表哥走得匆忙,都没来得及好好逛逛咱们这边。”
陈娇悄悄攥了攥帕子,舅母真是……
陆煜先起身送二夫人了,陈娇只好跟在后面,待二夫人走后,堂屋门口就剩了他们俩。
赶鸭子上架,陈娇只好招待未婚夫,低声问道:“大表哥要去花园吗,还是先回客房歇歇?”
身边没了长辈,陆煜这才朝未婚妻看来,看见她细细如新月的黛眉,看见她明亮水润的眼睛,看见她莹白细腻的肌肤,看见她樱桃般娇美的嘴唇,最后,陆煜的目光,落到了她发间那朵玫红色的菊花上。
打扮得这么素淡,偏偏又簪了一朵花,是,为了见他特意摘的吗?
“逛逛也好。”陆煜如此回答。
陈娇就加快一步,在前面领路了,眼里水色浮动。陪他赏花,当然尴尬,但总比陆煜真选择回客房休息、拒人千里的好。
红杏是唯一跟来的丫鬟,小丫头故意离得远远的,开心地望着主子们的背影。
这边的花园不大,一眼都能望到尽头,八月时节,花几乎都败了,只有菊花圃里五颜六色。
陈娇一边引着陆煜往那边走,一边闲聊道:“大表哥还是今天就回去吗?”
陆煜看着她侧脸道:“明早再走。”
陈娇点点头。
两人已经到了花圃前,旁边树下有张长椅,陆煜率先走到椅子前,道:“坐吧。”
陈娇便走过去,坐在了远离陆煜那一侧,两人中间还能再坐俩孩子。
陈娇是大家闺秀,让她招待任何女眷她都游刃有余,招待未婚夫,她做不来言笑晏晏,便低下头,手里轻轻攥着帕子,并不掩饰自己的局促。
陆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总不能两个人都沉默。
“去年年底,你父亲被罢官了,你可知晓?”陆煜想到一个话题。
陈娇点头,舅舅跟她说过了,那样一个小人得到报应,陈娇只觉得痛快解气。
不过,生父被罢官,她也就没了官家小姐的名头,不怪太夫人、卫氏看不上她。
想了想,陈娇叹道:“大表哥,这门婚事,是我高攀了。”
陆煜皱眉。他提陈知府只是为了让她高兴,没想到她居然误会他在嫌弃她的家世。
他别开眼,对着花圃冷声道:“你本不喜我,碍于形势而嫁,倒是我委屈了你。”
这话冷飕飕的,仿佛寒冬一股强风,吹得陈娇全身都僵了。
“母亲早逝,父亲不慈,若不是舅舅舅母怜惜,我在这世上与孤女无异,大表哥天之骄子,任谁都会觉得是我高攀于你,大表哥何必冷嘲热讽?你若仍介怀去年拒婚之事,那我向你赔罪,是我有眼无珠行了吧?”
陈娇扭着头,一鼓作气地道。
陆煜抿紧了唇,他哪里冷嘲热讽了?是她自己说不喜欢他的。
他手指握拳,对着花圃苦思该如何回应。
陈娇只当他不想聊下去了,便噌地站了起来,背对他道:“大表哥慢坐,我先失陪了。”
说完,陈娇快步朝守在远处的红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