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景乾笑道,“鸿飞知道明湛有什么弱点么?”
阮鸿飞遗憾道,“我与殿下并未见过几面,连了解都谈不上。只是观殿下应对行事,当断则断,本是极好的上位者。偏他又十足的心软,魄力时有时无的,这样都能把三位受宠爱的庶兄干掉,成为世子,很出人意表。”
“明湛还是有底限的,他本是嫡子,当年口不能言,被景南送到帝都。景南有四个儿子,除了将要成为世子的那一个,其他的都会长驻帝都。明湛就这样被送了来。”
“皇上直接说做质子就是了。”阮鸿飞温声提醒道,“这又不是在金殿,用不着这样委婉的说话了。”不要再装b了吧。
凤景乾被讽刺,也半点不恼,表现出了一代帝王的绝代脸皮,“对,不过,当时他的立场很艰难,身为嫡子因身有残疾,而失去继承权。能早些来帝都,熟悉帝都的生活其实对他是有好处的。景南的安排并无恶意,不过,他因为景南的举动大为不满,这就是他要做世子的初衷。他痛恨别人来安排他的生活,再痛恨生命受到威胁。”
“这两点,不论你碰到哪一个,我相信哪怕明湛一时间杀不了你,鸿飞,你后半辈子再过不了这样安逸。”凤景乾道,“鸿飞,你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人物,即便是我,在许多地方也多有不如你之处。明湛学识武功都很一般,与你不能相比。不过,他洞悉人心,聪明绝顶,所以他敢心软,也能心软。他有他的底线,一旦触及,他也会做出许多出人意料的事。”
“皇上这是要弃卒保车了?”阮鸿飞微微诧异,那样一个蹙眉凝神的姿态硬是传神至极,“我一直以为皇上宠爱世子只是一个姿态,不想,皇上竟有这样的魄力。”
激将法这样简单的手段在阮鸿飞面前是不够看的,凤景乾也不馁,笑道,“哪个是卒,哪个是车,其实并不是由朕说了算。鸿飞,你的目的不过是要凤氏人自相残杀,可事实上,他们残杀也会有最终的胜利者。那么,那个最终的胜利者也是要你亲自去对付的。”
“我喜欢明湛,是因为他在盛世时,可以安心做一地藩王,云贵二省割据是自来有之,不过也因此,镇南王府成为朝廷在西南的屏障。”凤景乾点出当今局势,“明湛最大的优点是,他的野心很小,他有治理天下的本事,不过,他很懒,不喜欢麻烦,甚至,我一度怀疑,如果当初不是我非要景南送他到帝都,他连争世子的心都不会有。反过来说,也是由于这个原因,让我对他有了更深的了解。我曾细致的观察过他,而且我们在一起生活过五年,我对他的了解比景南更加深刻。明湛并不期待帝都的皇位,他争世子之位是由于他需要活下去,并且是无拘束的活着。”
“我非常喜欢明湛,一度可惜他不是我的子嗣。”凤景乾大方的承认,完全不顾凤景南的脸都黑成锅底,阮鸿飞瞧着有趣,凤景乾继续道,“事实上,我也必须得承认,我的儿子比不上明湛,明湛如今已是镇南王世子,在帝都,没人会去动他,也没人动得了他。可是,一旦有流血事件,鸿飞,如果你的目的是让我和景南断子绝孙,那么最后活下来的肯定是明湛。我想经过这种血与火的历练,他已经具备成为一代帝王的心肠与手段。”
“英雄造时势,时势造英雄。”凤景乾望着阮鸿飞玉一般的脸庞,笑叹一声,“或许鸿飞你当年侥幸未死,其结果为的不过是要成全明湛的帝王霸业。”
凤景乾笑的出来,凤景南脸上没有半分软和,他听到兄长的话也没有半分即将成为一代帝王之父的喜悦,冷冷道,“估计现在你的画像已经贴满大街了吧?”
阮鸿飞赞叹,“我未曾与王爷透露分毫,王爷如何知道的?”
“方氏要救你,你去的又是江南,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以为你能逃得出老永宁侯的眼睛?”凤景南道,“那老东西早早窝在家装死,一窝这么些年,心里透亮。明湛是他永宁侯府的外甥,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一定不会对明湛隐瞒。”
阮鸿飞笑,“王爷真是面粗心细,心有成算。”
凤景南驳道,“那你就错了,我心细,面也不粗。”
凤景乾与阮鸿飞一道哈哈大笑起来。
凤景南当年在皇宫以粗人著称,当然并不是指凤景南书念的不好、或者没涵养之类的。只是此人酷爱耍刀弄棒,说话直截了当,不喜拐弯抹角,连先帝都要说一声“景南率真”之类的话。
率真不等于没心眼儿,事实上,凤景南的心眼儿还不少呢。不然,他也得不了先镇南王青眼,进而扶持凤景乾上位。
只是,人都有逆麟,凤景南向来不喜欢别人说自己“粗”,这也是老皇历了,今日阮鸿飞乍一提,凤景南当即驳了回去,倒让三人俱想到当年时光,笑出声来。
阮鸿飞越笑越冷,凤景乾则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无耻的说,“唐突了。”
“不,我是真心希望你们在这里度过愉快的时光。”阮鸿飞真诚道,“当年,我在死之前,也与你们相处的很愉快,甚至一度以为日后你登基,我可以成为国之栋梁,为国家百姓做一些事。”
在凤景乾的生命中,能让他自己感到羞愧的时候很少,在此时此刻,他是真的羞愧,半晌说不出话,抬手握住手边的温茶,茶却已经冷了,凤景乾仿若没有察觉,端起来喝了半盏,温声道,“我很抱歉,在那时,我容不下你。是我,心胸狭窄。”说完这句话,凤景乾方抬头看向阮鸿飞俊美的面庞,轻声道,“如果你得偿所愿,你就登基吧。说起来,你也是凤家人。”
“就因为这个?”阮鸿飞问,“你们都恨不能我死。”
“对。”凤景乾喉间干涩,他不得不再喝一口凉茶润一润喉,阮鸿飞是个很特别的人,他具有无限的魅力,当初凤景乾不知道阮鸿飞的身份时,他也很欣赏阮鸿飞。可是,方皇后一语点破阮鸿飞隐秘的身世,起初,是方皇后要杀了阮鸿飞。阮鸿飞的身世是不能见光的,事实上知道的不过三指之数,可先帝太喜欢他,太子却屡屡做出不合身份的事来,这种巨大的反差,让当时毫不知情的阮鸿飞成为方皇后眼中的刺心中的钉。
阮鸿飞本身没有任何错,只是他的身体里流敞的是先帝的血脉,那时候,所有的皇子都没有军中的经历,唯独他,与平阳侯交好,在平阳侯的大军中呆过长达七年的时间。
方皇后都不能容下这样一个人,何况当时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枉纵一人的凤氏兄弟。
于是,在太子地位芨芨可危之时,阮鸿飞成为了一件必要的牺牲品。
阮侯用他来投诚凤氏兄弟,凤氏兄弟需要他与太子的逆伦来斩断先帝对太子最后的父子情份,以此铺平凤景乾通向皇位的道路。
现实仿似一出狗血的悲剧,凤景乾苦笑,“真想不到,当时想杀你的是方皇后,最后,救你的也是她。”
阮鸿飞从凤景乾手里取出那盏残茶,随手泼在地上,从茶寮里倒了杯新的递给他,“先帝时,方后就有把持朝政的嫌疑。不想,你家两代人都在她算计之中。”
“何必这样见外,再痛恨凤家人,也改变不了事实。”凤景南冷声道,“你虽不姓凤,到底受了这血缘的连累。如果明湛不是你的对手,尽管登基,千万别客气。”当然,他还是比较看好自己的儿子。可如果明湛出了意外……呸呸呸,明湛不大可能出意外。可凡事都有万一,这小子瞧着不像没福的,可万一他就是欠缺一点儿运气,大好江山只得便宜了这个畜牲。
尽管凤景南不愿意承认,阮鸿飞的身世的确狗血的让人想吐血。怪谁呢,就怪先帝,你干嘛这样喜欢他,放个屁都要带他在身边。你知不知道避嫌啊?这是你私生子,你这样做实在让你亲儿子们嫉妒的眼珠子里冒火星儿来。
世上就有这样一种人,他完全没有任何错处,可是他的存在就如当庭芳兰一般,不得不除。
152、打脸
明湛开始与凤明澜亲近。
这是一种姿态。
其实大部分人看好明湛这种友好性的释放,凤明澜是凤景乾实际的长子,几个皇子中,母亲位份最高。以前还有个阮贵妃在宫里与魏贵妃抗衡,奈何阮贵妃的娘家北威侯府实在不争气,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个劫圣驾的儿子,如果不是营救凤家兄弟还需要阮侯出力,这会儿,北威侯府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呢。
总之,在这种情势下,五皇子是绝对没有可能上位的。
凤明澜出身最好,其余两个皇子也没有表现出哪里尤为出众,又得对凤明澜喊一声皇兄。
其实,明湛考虑的没差,凤明澜登基,凤氏人活下来的可能性才是最大的。尽管现在凤明澜不会登基,可是,在储位一事上,拖下去,只会助长其他皇子的野心,做出不合时宜的事,阮鸿飞更容易行离间计。
阮鸿飞的威胁性比皇子绝对要大的多,明湛可不认为阮鸿飞会对自己手下留情,虽然他亲娘对阮鸿飞算是有星点儿救命之恩。奈何,阮鸿飞这命太苦b了,这么多年过去,谁知道苦b的阮鸿飞有没有变态的倾向。
而且,他苦b的原因肯定与凤景南是有一定关系的。明湛想着自家亲娘救他,亲爹害他,阮鸿飞会不会害他一把再救他一把呢?
常人当然不会做这种无聊事,不过阮鸿飞就说不定了,天才的大脑与正常人是不一样的,再说人家都能绑架皇帝、王爷,自然想怎么报仇就怎么报……
有外敌侵入时,明湛不得不选择了团结一致,众志诚诚,一致对外……
对于明湛的友谊,凤明澜自然是求之不得,满心愉悦的接受。
就连魏太后,也深觉明湛懂事明理不少,对明湛的称呼由私下里的“那小子”,直接热络的升级为“那可人疼的孩子”。明湛接到这个报告时,大夏天的硬麻了个喷嚏出来。
明湛在与皇子们喝茶时说道,“阮鸿飞居心不良。其实就那封传位手谕来看,哪怕是皇伯父亲笔写的,在现在的情形下,我们也不可能承认,他的目的不过是想凤家人因皇位内战、自相残杀罢了。”
“阮鸿飞苦心经营这许多年,乍一动手,就有本事劫走皇伯父与父王。想来已经布置的极为周全,外围的那些倒不必在意,谁家没几个探子细作呢。”明湛道,“我担心在我们身边会不会有阮鸿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