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铭略微沉思:“你说得有道理。”罢了又道,“但是我这样去支援,岂不又是为他做嫁衣。”
苏冥道:“依臣所见,支援是一定要的,但是可以稍稍迟一点,等到辽王被打得快支撑不下去的时候,那时鞑子定然也元气大伤,咱们再一举出击。也算是一石二鸟。”
宋铭笑开:“还是愉生你想得周全。不过辽王肯定也想得到我是故意为之,恐怕日后还是个麻烦。”
苏冥道:“这回辽王手下兵马肯定折损七八成,陛下不然趁此之际,将京师带来的大军,拨给他七八万,让他继续驻守东北防线。京师大军的将领,如今是完全听命于你,只要你再提高他们的军饷和俸禄,不怕他们会变节。如此以来,既能固守防线,还能监视辽王举动,让他处处掣肘,绝不会胆敢有异动。”
宋铭点头,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还是愉生想得周全,就按你说的办。不管这七八万军日后会不会变节,至少在一两年内内不会,有这个时日,我足以将朝中整饬,培养自己的心腹,也能加固兵权。等他再想起事,除非他拿到那张天下堪舆图,否则我完全不用把他放在眼里。”
苏冥点头:“正是如此。”
朝廷援军抵达支援辽王时,比辽王预想得迟了两天,若不是他作战娴熟,恐怕已经全军覆没。饶是如此,他的七八万大军,也只剩了不足两万。鞑子比他好不了多少,折损了一半有余。被朝廷大军追来时,几乎毫无抵抗之力,最后只剩七八千残兵败将,丢兵卸甲朝西北方向逃了去。那边是沙漠苦寒之地,那点残兵不足以畏惧,援军也就没有再追击。
朝廷军和辽王会合后,自是大肆庆祝一番。辽王心中有怨气,自己辛辛苦苦固守边线,与鞑子浴血奋战,却不料被自己人摆了一道,要说多不甘就有多不甘。但如今宋铭是皇上,他也不能表露出来。筵席上,只顾喝闷酒。
酒过三巡之后,宋铭宣布给他的奖赏,将八万朝廷军拨给他。辽王这回脸都气绿了,这朝廷军是宋铭带来的,里头的将领都是他的人,摆明了就是要监视他。辽王咬牙切齿谢恩后,就借口身子不适回了营帐。
宋铭自是心中爽快,这回亲征一切如愿,只等着最后一个大计划完成。一切就再完美不过。
夜深之后,醉酒的人都回了账内,除了孜孜燃烧的篝火,和打着瞌睡的守卫,就只有风呼啸的声音。伶俜和苏冥简单漱洗了一番,正要上床时,苏冥拉着她小声道:“你先睡,我去见一下辽王。”
苏冥点头:“恐怕这一切他以为是我的主意,指不定会迁怒到我身上。”
伶俜没想过里面的弯弯绕绕,但也知道这回宋铭是差点害死辽王,如今八万大军给他,明面上是奖赏,实际上是为了压制他。若是这些都被辽王以为是苏冥所为,只怕是会对他怀恨在心。如今两人去意义绝,树敌尤其是辽王这样的敌人,委实不太明智。她点点头:“你去吧!”
苏冥将她抱着躺下,又仔仔细细碾好被子,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我很快回来!”
这厢辽王在营帐里,因着心中愤恨,还没有入睡。此次损失惨重,还被圈入皇上的牢笼,他真是追悔莫及。早知就不用逞英雄,千里追击鞑子军,落得如此境地,此前的雄心壮志,也消失殆尽,只遗憾对不起太后的期待。
他正烦躁着,外头侍卫的声音响起:“殿下,安宁王求见。”
这个时候了,这个奸佞之人来见自己作何?虽然很不情愿,但如今两人品级相同,辽王还是放了苏冥进来。
苏冥稽首行了个礼:“拜见辽王殿下。”
辽王轻嗤一声:“您如今可是安宁亲王,本王受不起这个礼。”
苏冥不以为意,收了手,淡淡道:“想必殿下也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此番救援延迟加上八万大军的奖赏,恐怕殿下也以为是我的出谋划策。”
辽王哼道:“难道不是?以我四哥那种性子,两个兄长都是被他所害,恐怕这回也是打算直接要我的命。根本就不会弯弯拐拐这么一大通。也只有你能想得到为了维护他新君的名声,才出此计策。”
苏冥轻笑:“难不成殿下愿意死在这里?”
辽王道:“那也比往后处处掣肘强。”
苏冥笑:“殿下委实多虑了,虽然这些法子确实是我的建议,但我不过是希望先保住殿下一命。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况且,这八万大军真能困住殿下?恕我直言,陛下才刚刚登基不久,这些京师大营里的将士,也才刚刚听命于他,你觉得能有多大的忠诚度?收服人心这种事,不只陛下会做,想必辽王也深谙此道。”
辽王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冷笑:“这么说你是在帮我?你和我四哥相识多年,让我怎么相信你是来帮我,而不是又想着什么法子害我?”
苏冥道:“虽则我和陛下相识多年,但鸟尽弓藏的道理你我都知,我如今被封为亲王,一个异性亲王意味着什么,陛下肯定也明白,如今坊间都有传闻,叫我如天子,你可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为得就是哪日走投无路,还有辽王殿下可以投靠。也为了辽王不要迁怒于我。”
辽王沉思片刻:“我暂且信你一回。毕竟你说得没错,留着青山在不怕没钱少,你到底算是救了我一命。我先前不过是意气用事,一时转不过弯来,还打算将你弄死泄恨。”
苏冥暗暗舒了口气,辽王不过弱冠之年,正是意气用事的年纪,看来这夜访是来对了。
☆、123.一二三
班师回北境大营的那日,天降大雪,本来就不好走的路途,变得愈发艰难。好在说是班师,实则因为八万大军拨给了辽王,回程行军不过百余人,也算是轻车简行。
行至第二日傍晚,因为风雪加剧,前方又是一座雪山,山路之下是万丈悬崖,不敢贸然强行,便安营扎寨,等风雪歇了之后再动身。因为鹅毛大雪的缘故,到了晚上,也无法生篝火,所有人都进了帐篷取暖歇息。
营帐里生了炭盆,火烧得红红旺旺,但外头的寒意仍旧能透进来。伶俜烧了一壶雪水,和苏冥简单漱洗了一番,便钻进了绒被中。
苏冥将伶俜冰凉的双手攥在自己怀中,道:“这段时日让你受苦了,再忍个大半月,咱们就能回到京城了,等明年开春暖和了,就去江南。”
伶俜窝在她胸口吃吃地笑:“跟你在一起,一点也不觉得苦。以前我以为你不在了的那些日子,才是真苦。”
苏冥轻笑了笑,低下头亲她,伶俜抬头回应。一路来因为行军不便,两人虽是同帐而眠,但基本上除了抱在一起,鲜少做坏事。伶俜到底是女子,面皮薄,怕账内的响动被人听去,哪里会有这个心思,而苏冥也并非重欲之人。不过今日外头无人站岗巡逻,茫茫野外,风雪呼啸声,掩盖了一切。苏冥手伸入她的衣服内,伶俜也就没太多顾忌。
营帐内的旖旎声响了许久,才渐渐缓和下来。苏冥压着她不动,伶俜有气无力地推了推他,柔声笑道:“世子,你作何?”
苏冥咬着她的耳朵呢喃:“要是这次有了宝宝也不错。再有二十来天就回到京城,在路上也不会有甚么反应。”
伶俜怔了下,又笑着,眯着眼睛,在黑暗中看他,娇嗔道:“哪有说有就有的。”先前几个月,两人虽然亲密的时候不多,但也有过好几次,可她这肚皮也没半点反应,许是时机不对,今日看起来也不算是个好时机。
苏冥将她揽在怀里,先前的寒意已经消失殆尽,此时两人都有种如沐春风的温暖。他摸了摸她肉柔软的头发:“睡罢!若是明日大雪停了,咱们还得赶路。”
伶俜瓮声瓮气点头,也委实是有些累了,靠在他胸口,很快沉沉睡去。
再醒来是被外头隐隐约约的动静吵醒的,她睁眼的时候,苏冥也醒过来,几乎是迅速起身将衣服穿好,又将伶俜拉起来。
“怎么了?”伶俜下意识摸衣服穿上,却还是有些迷迷糊糊。
苏冥沉声道:“有人偷袭营地。”
他这声音落下,伶俜一个激灵彻底醒过来,迅速穿上棉袜和绒毛靴子,跟着他一起小心翼翼往外走去。待掀开帘子,才发觉远处有一波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黑衣人,正朝营地攻击过来,已经和营地的士兵戎相见打了起来。
因为风雪声太大,这些人又才刚刚入了营地就被发现,此时与他们的营帐还隔了些距离,是以方才在账内听得不是很分明。但雪地将夜色照得如同白昼,那些人的身手现下是教两人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来人不多,但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营地的百来人,都是军中精锐,却只须臾间,已经有好几个士兵倒下,鲜血溅在雪地上,在夜色中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