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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配 石头与水 3618 字 15天前

《元配》

作者:石头与水

文案:

陈萱临终前回忆自己的一生,她少时丧父,母亲改嫁,却也有叔叔养大成人。她十八岁嫁人,婆家不算宽厚,却也没有虐待她。在许多年后被无数人形容为兵荒马乱的乱世,她过的不算好,却也不很差。

只是,如果有机会重来,她仍是不希望再遇到魏年。

是的,魏年待她不差,他只是看不到她而已。

内容标签:强强 民国旧影 市井生活 年代文

主角:陈萱,魏年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

民国是混乱的年代,也是精彩的年代。陈萱从一个农村生长,不识字,木讷,也没有大见识的旧式女子,到最终摆脱了之前懦弱、无能,任人欺凌嘲笑的形象,树立自己的人生理想,变成了新女性:有知识,有见地的独立女子。这是一个知识改变命运的故事,也是一个旧女性成长为新女性的故事,是女性成长的优秀榜样。新文化与旧文化交替的年代,那些旧式女子连同旧式婚姻都一同视为糟粕为当时的新文化所摒弃,永远孤苦的遗留在旧文化,成为历史悲凉的缩影。而在轰轰烈烈的世界大潮中,同样也有旧式女子随着时代的觉醒而觉醒,新文化带给女性的独立的精神,进取的野心,当这一切发生在一个旧式女子的身上时,会是一个非常精彩的故事。

第1章 新婚夜

一个人临终前,总会有些心愿的。

陈萱却是例外。

她这一生,无挚爱之人,无至恨之人,故此,无牵无挂,干干净净。

但,如果可以重来,她希望,可不可以,与魏年从未相遇。

陈萱有些懵,她无法形容那种感觉,仿佛前一瞬还是在昏暗的土炕上静静的等待死亡的半死妇人,如今却又成了盘腿坐在新床上的新娘子。这种场景的错乱,令一向寡言的陈萱愈发没了主意。好在,这是一个可以用沉默无措来表示害羞的时刻——

她的新婚。

陈萱清楚的记得,她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嫁人,就是在腊八那一日。这个年代北方,并不流行迎亲,而是新娘子坐着牛车,由家里亲戚带着嫁妆送到男方家里。因为陈萱婆家在京城,故而,她提前三天与叔婶搭车来到京城,住在魏家一处掌柜的家里,待到腊八,叔婶送她出嫁。

今天,就是腊八。

陈萱的沉默引来一阵阵打趣,有人说,“新娘子害羞了。”有人说“新娘子可真俊啊。”还有人说“娘,这就是我小婶吗?”这些话里,有善意,有打趣,伴着新房里烧的有些过暖的屋子,陈萱出嫁时涂了两片胭脂的脸颊似乎愈发艳红,可她的一颗心,却似沉入冰窑。因为,随着这些说笑打趣的女人们一一离开,陈萱再一次经历了那个没有新郎的新婚夜。

不过,熟能生巧,再一次的经历,总不会比第一次糟糕。

红烛烧去泰半,外面人声渐消,一时,房门轻响,陈萱抬头,见一位溜肩细腰,穿着绛红旗袍清秀妇人端着只红漆茶盘进来。陈萱连忙下床,习惯性的喊了声,“大嫂。”过去接妇人手里的茶盘,茶盘里放着的是一碗鸡蛋热汤面,清透的面汤里,一窝银丝面,上面鹅黄的蛋花伴着几粒翠嫩葱花,还点了几滴香油,顿时香满盈室,而陈萱的反应,与第一次无异,她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肚子还不争气的咕噜一声。这一天,她并未如何吃东西,已是饿的紧了。

那妇人一笑,道,“饿了吧?”见陈萱接了茶盘,妇人便去将一畔的茶具柜上罗列的四碟子点心略做收拾,转身取了面碗,给陈萱放在茶具柜上,道,“天儿冷,我想着,弟妹这里从早到晚的一天人不断,怕也没吃好,正好公婆用宵夜,我多做一碗,给弟妹送了来。”

这话,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大嫂李氏就是这样细致又温柔的人。

陈萱有些感慨,心中那些原有的恍惚、惊惶反去了几分,陈萱道,“谢谢大嫂想着我。”

李氏一笑,取了筷子递给陈萱,“快吃吧,我先出去了。”

陈萱起身要送,李氏却是拦了她,让陈萱只管吃面,一会儿她再过来收拾。陈萱知道,大嫂李氏还要去老太太那边服侍,待老太太老太爷用好宵夜,李氏收拾了,方能去睡。待过了今日新婚夜,明日,明日的明日,所有她在魏家的日子,将夜夜都是如此。

一想到那些岁月,陈萱反是没了吃面的心。

陈萱望着这处处挂彩绸披红花的新房,眼睛扫过衣柜、茶具柜、两把半新不旧的太师椅,以及梳妆台,梳妆台就是一张普通的漆红的长方桌,陈萱不懂木料,瞧着有些像老家打家俱最常用的榆木,却又不能确定。这张桌子中间放了个有铜底托的镶边圆镜,此刻,这面镜子盖了块红布,这是新婚的规矩,新人照镜不吉。

陈萱却是有些忘了,她年轻时的模样。

她不禁掀开这块红绸布,龙凤烛的烛光自镜中反射,照入陈萱不自觉微眯起的眼中,镜中同时映出一个双眼微眯的女子。那个女子,面色微黑,五官寻常,颊上是两团不大细腻的胭脂,那种浓艳的浮于两颊的红,就是陈萱自己,也不能违心说一声美。今晨出嫁来,婶子替她开了脸,四方的额角,除了衬的脸愈大外,唯一的作用就是标识着,她现在的身份是已婚妇人。

怪不得,魏年自始至终从未正眼看过她。陈萱带着老茧的手指摸到自己的脸,镜中的陈萱也在摸“自己”的脸,陈萱默默的想,如果她是魏年,她也不会喜欢。

李氏过来新房时,原是想收了碗筷去洗涮,见那面竟是分毫未动,香油的香气已然散尽,留下几点油黄星子,在腊八的冬夜,凝结在了冰冷浑浊的汤面上,竟显得有些污浊。李氏问,“弟妹没吃吗?可是味儿不合口?”

陈萱不能说,光顾着照镜子看自己,忘了吃面的事。陈萱不知哪里来的机伶,反正,她记忆中是没有的,因为,她听到自己说,“大嫂,阿年哥不在家吗?”

陈萱这话,令李氏脸上一滞,不过,李氏反应很快,李氏笑着安慰陈萱,“铺子里要出货了,阿杰他爹和二弟都去了,老爷子一向是这规矩,出货时必要咱们自家人看着才成。”阿杰他爹,李氏长子单名一个杰字,这句话,指的是魏年的兄长,魏时。

陈萱“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了。大嫂,我不饿,倒白糟蹋了一碗好面。”这是陈萱的真心话,她曾在魏家多年,知道魏家的情形,魏家有两号买卖,家里没有丫环,以后家里所有的活计,便都是她与大嫂做了。可见魏家节俭,这碗面没人吃,怕要惹得魏老太太念叨了。其实,要说魏家家境不好,那也不尽然,这个年代这样的贫瘠,饥荒战乱,便是北京城里都有多少吃不上饭的人,魏家却依旧吃喝宽裕。回想起来,她在魏家,过得不算好,但比起外面许多人,也是衣食周全。只是,纵衣食周全,她宁可回乡,也不愿再过一回在魏家的日子。

可现下的情形,不要说从未上过学念过书的陈萱,怕就是换了什么博学大儒,也不能解释陈萱所经异象。好在,陈萱有最大的优点:沉默。

她不明白,于是,便什么都不说。

先在魏家安顿了下来。

相对于第一次新婚初夜不见丈夫魏年的担忧,陈萱睡得极好极安心,她没有什么可担忧的。非但今夜魏年不会回来,以后的许多年里,魏年都不会回来。

第2章 汤面

陈萱很习惯早起,天只是蒙蒙亮,她便醒了。

少时,在叔婶家,这个时间就该起来喂猪喂牛,准备一家子的早饭。后来,到了魏家,也是很早便起,起来与大嫂一处做一家子早饭。到最后,她回了老家,乡下人,更是没人会在早上睡懒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