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京都人仍旧记得,去岁京中大旱,人畜艰难,流民千里,万民流离失所。
若不是国师窥探天机寻得隐士良医、开义诊、发良药、无数人将会死于去岁的天灾。
若不是国师以十年寿元换得天降甘霖,江北一十九州,怕是无数原本还算安康之地,都要绝户。
若不是……
不少在生死之际挣扎过来的人,不少受过恩惠人,不少目睹祭台的人……脑子里翻腾的都是有关国师的记忆,他们眼中殷切,眼泛泪光,汹涌着要往论学台挤去。
就连台上翰林院主事的林大人,此时也泛起了泪光,他上前了几步:“国师……今日可是大好了。”
他的嫡孙去年祸及瘟疫,高烧不退,药石无医,眼看就只有一口气吊着的时候,他拼着老脸求到了国师府。
刚从祭台下来的国师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是点头应下,派人将他孙子接进了国师府,半月后送回了一个活蹦乱跳的人。
这台上台下,受到恩惠的,又岂是他一人?
还没等国师回答,已经有几个人也上前了几步,口中都是关切:
“国师,听闻身体染疾,现在看着大好,是不是已经无恙了?”
“国师清减的厉害,可要保重身体。”
“我那有支百年参,一会儿遣人送到国师府上,还望国师千万要保重身体。”
……
叶长谦神情温和,眼中似是带着笑意,细看时,却又像是沁着悲悯:“我病卧床榻,浑浑噩噩,不知岁月流转。前几日大好,已是几月过去,恰逢论学在西市搭台,想着自己许久不出来走动,就来凑凑热闹,希望各位大人和先生们,不要嫌弃我才是。”
肖长林作为这次论学的主持人,在见得国师楼面的时候,便激动不已,面上神色不显,但是双颊泛红光:“国师能到,是我们求之不得之事,哪里会嫌弃。”
叶长谦:“那刚刚关于‘神’之论……”
肖长林终于找回些理智来,低声清了清嗓子:“国师请。”
叶长谦一展袖,长发随着衣摆鼓动,他眉眼悲悯却又淡漠,立于台前几乎像是要乘风而去。
“神掌天道,余驽钝,只窥得半分天机,学得一分仁义。”
“神之生民,非为王也,而神立王以为民也。故其德足以安乐民者,神予之;其恶足以贼害民者,神夺之。”
“为人主者,予夺生杀,各当其义,若四时;列官置吏,必以其能,若五行;好仁恶戾,任德远刑,若阴阳;此之谓能配天。”
“王者听不聪,则水不润下,而春夏多暴雨,雨者,水气也,其音羽也,故应之以暴雨。王者心不能容,则稼穡不成,而秋多雷……”
……
经过历代国师的努力,现在古代区,已经处于君权神授的萌芽期。
但是皇权强盛,对于君权的合法性,史书上有记载的帝王皇权,都是通过征战和武力来建立权威。
他们更倾向于现代区秦汉之前,对于神灵的认知,将一切认为不可控的自然现象,不能理解的物理化学现象,都归纳在“神鬼”之中
所以祭天,更多也只是“驱邪”、“平息神鬼怒火”的封建迷信。
而不是有理论体系的,将君权的合法性,归于“天赋”或者“神赋”,将其作为一种巩固统治的手段。
这在封建社会,其实是双赢的。
国师条理清晰,从君权神授,说到民本,再说到君权的限制。
无论是台上还是台下,都被这成套的理论给说蒙了,醒了之后细细咀嚼,再听下去,不同人品得的东西截然不同。
尤其是统治者阶级的众人。
余初是唯二清醒人中的一个,她看向另一个清醒的谭大爷:“谭队,这稿子谁写的?”
“小陈?”谭宪想了想,“可也能是小张,他们俩不都是新来的文科生么,所以就让他们鼓捣个稿子,怎么了?”
余初揉了揉太阳穴:“您年底扣这俩货奖金吧。”
“这稿子有问题?”
“也不算有问题,就是太偷懒了,不给个教训以后会出事儿”
这稿子全文复制粘贴,基本上把董仲舒、阴阳学说、春秋繁露什么的都抄了一遍。
省事也不是这么来的。
“好,我回头记上。”谭宪点头,视线回到论学台上,叹了口气:“趁着去年信仰值炒的最热,我们想着在春祭上再来一波,稿子就是国师预定在祭天台上要用的。我们商量着,等春祭演讲之后,五大驻点在底下同时操作,势必把君权神授这一条给坐实了。”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搭建神坛,就被人下手为强,春祭也错过了。
过了一会儿,余初开口:“谭队,其他人呢?”
“在宫里,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事儿我回去跟你解释。”
余初悬了几个月的心,终于落了一地,她视线落在了台上的白衣人身上,声音轻的几乎要被隔壁聊天的人声淹没了:“谭队,最后一个问题,国师……他叫什么?”
“叶楚,字长谦。”
一刻多钟后。
台上的叶长谦,将稿子用“国师”模式已经被到尾声,从表情到声音,到姿态到眼神,气场全开,全程仙气十足。
他曾经有一个团队的老师,文化课只占一半,另一半是形体老师和表演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