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垂脸,以食指频频轻挠眉梢好半晌,岁行云才憋出个说法:“我在族中家塾的窗户外偷听过夫子讲书,道理都懂,也能背得些,但不认字。”
这解释倒合乎情理,没太大破绽。
“原来如此,”李恪昭颔首,“既你有心上进,往后每日下午来书房也时辰,我教你认字。”
“多谢公子!”岁行云大喜过望,搓搓手道,“公子可真是个大大的好人呐。”
什么叫瞌睡遇到枕头?这不就是?!早上还在愁该怎么不启人疑窦地找谁教自己认字呢,这就迎刃而解了。
世间万事果真“衰极必兴”,她复生以来衰到令人薅头发的运势,大概就要逆风上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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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李恪昭暂居南院,让岁行云仍旧住在主院寝房。除了容茵时常为此发愁嘀咕外,府中倒无谁对此事多嘴异议。
虽李恪昭每日只能拨出一个时辰教岁行云认字,但她除吃饭睡觉外,大多时候都在书房内待着。
每当李恪昭去忙他的事时,她便自己用功,如此自然进展喜人,三日下来已勉强认得二三十字。
这日午后,李恪昭验收岁行云功课时,冷面点评:“字真丑。”
只口头说了还没过瘾,更当场舔磨挥毫,笔走游龙,写下个霸气雄浑的“丑”字相赠。
惨遭羞辱的岁行云敢怒不敢言,从牙缝中挤出不情不愿的赞美:“公子出手不凡。力透纸背,如铁画银钩!”
呸!炫耀个屁,幼稚。
看穿她的言不由衷,李恪昭弯了弯唇,未再多言。
李恪昭是个无紧要事就惜言如金的人,见她知耻后勇地开始研磨练字,便不再理会,手执书简卧在窗前坐榻上安静研读。
半个时辰后飞星进来禀事,忍不住对这“你写字来我读书,晴光默默,相对无语”的场面诧异片刻。
“怎么?”李恪昭抬眼看向飞星。
岁行云还在咬牙挥毫,连个眼神也没给。
“禀公子,王宫遣使带了话来,”飞星忙道,“蔡王忽生兴致,传令明日宴后设‘活人战搏’棋局,请各家质子府自带六人为棋。公子您看,咱们带哪些人合适?”
“让叶冉自行斟酌。”李恪昭淡淡道。
“是。”
岁行云倏地抬头插嘴:“那是什么样的棋局?听起来有些瘆人。”
“解释。”
李恪昭向飞星丢下冷漠的二字箴言后,便不太感兴趣地继续看向手中书简。
“是‘战棋’的变种。在演武场上划出带有城池的棋盘格,活人为棋子对垒,以抢占城池多寡判定胜负。点到即止,不伤性命的。”
飞星眉飞色舞地为岁行云讲解。
“这玩法原是仪梁城内几家大的茶楼酒肆开赌盘揽客用的,盛行好些年了。想是蔡王近日才从哪里听到,毕竟一国之君,不好随意去往龙蛇混杂的坊间市井,便叫大家带人进王城陪他玩个新鲜。”
岁行云兴致勃勃地追问:“那,蔡王会不会也开赌盘让众人猜胜负?若开,咱们要下注吗?”
“届时你在女眷席观战,下些小注取乐无不可,但切勿出风头。”李恪昭盯着手中简牍,不咸不淡丢来叮嘱。
岁行云笑道:“公子可是怕我一掷千金?且安心罢,我就那点微薄嫁妆,什么时候都不敢任意挥霍的。”
李恪昭淡哼一声,没再说话。
倒是飞星迟疑半晌,清了好几回嗓,才低声对岁行云道:“还有一事。你听了指定笑不出来。”
“何事?”岁行云不解地眨眨眼,被他话中悬念钓住了。
“或许,明日你会同时见到你想见和不想见的两个人。”飞星谨慎地看了李恪昭一眼。
李恪昭专注书册,并没有参与这话题的意思。
岁行云眉头疑惑拧起:“谁?”
“蔡王临时起意,今日补邀了蔡国相之孙明日赴宴,这人,你大约是想见的。”
许是心有不忍,飞星垂下眼帘,嗓音略缓:“不过,夺你婚约的那位必然也会列席,毕竟是他夫人。”
蔡国相之孙?哦,原主那位无缘的“前准未婚夫”。
岁行云不以为意地笑“呿”一声:“这俩人我都不想见。但若是见了,我也不至于寻死觅活、哭天抢地,更不会因私怨莽撞地与他夫妇二人冲突。放心,绝不会给公子惹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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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行云是与飞星一道退出书房的。
飞星心中仍有不安,追着她的步子再三确认:“你方才,是死要面子才那么说,还是当真不在意了?公子绝非铁石心肠之人,你别硬撑,若心中过不去那道坎,这便回头去求求公子,他定有法子不让你去的。”
“多谢关怀,我当真无妨的。”岁行云知他是好意,便和气笑应着多解释两句。
“事情早都过去了,眼下大家各活各的。只要他们别来招惹我,井水不犯河水则罢。明日毕竟是在王前,想来他们也不至于疯到刻意来招惹我,不必替我忧心。”
“这女人心,如此变幻莫测的吗?若你明日当真能无动于衷,那我敬你是个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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