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2 / 2)

醒时发觉自己蜷在李恪昭怀里,于是非常顺脚地踹醒了他:“我渴。”

其实李恪昭从遂锦赶来的这一路也是马不停蹄,几乎不眠不休。

先前费了好大心里克制着替她沐浴完,又将她的发拭干,这才躺下拥她入眠,也就睡了不到半个时辰而已。

被她踹醒,李恪昭没好气地揪住她的脸:“使唤我愈发得心应手了啊。”

“我禽兽嘛。”她打了个呵欠,虚着眼缝望着他。

李恪昭认命起身,去替她倒了水来。她已懒到手都不愿抬,喝水就只出一张嘴的。

好在李恪昭也不与她计较,喂她喝过水以后便又躺回来接着睡。

她迷迷糊糊地想了想,为表答谢之意,主动在他唇角啄了一记。

李恪昭先是僵身愣怔,旋即拥紧了她,意欲加深这个亲吻。

可她整个缩进他怀中,打着呵欠道:“我就亲一亲,没要做什么。快睡。”

“没要做什么,你就别招猫逗狗的!”李恪昭含恨,闭上了眼。

“我流氓嘛。”不招猫逗狗怎么叫流氓?呵。

听着她渐沉的绵甜呼吸声,李恪昭再也睡不着了,浑身僵硬发烫,瞪着眼望着一室昏暗寂静,默默忍受着非人的煎熬。

他既心疼她此刻的疲惫,又不舍委屈她在这般仓促的时刻与他完成那最后的“夫妻之礼”。他与她之前迟来的真正新婚夜,也不该是在此时此地,她值得最好的一切。

“果然是个讨债鬼。”李恪昭轻笑自语,拥着怀中人的手臂稍稍放柔。

*****

两日后,李恪昭会同此战主帅卫朔望、主将司金枝,及督军岁行云,在积玉镇的府衙议事厅中围桌而坐。

岁行云万没料到,积玉镇之战打得艰难,善后却更难。

一万六千人,阵亡近五千,重伤逾三千。以此代价收复积玉镇,在旁观者看来算是大捷,但对岁行云来说……

“狗屁的大捷!若非连城那队人擅自行动,根本不会出现这样高的战损!”

出征前她与叶冉、卫朔望做过推演,若严格按照她最初的战术来,阵亡人数应可在一千以下。

“连城人呢?!”她怒目寒声,“此事他必须……”

“他阵亡了。”李恪昭闭目,仰头靠着椅背,沙哑嗓音里透着说不出的滋味。

岁行云哽了哽,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神情。

虽说军纪要严明,但那前提得是人还活着。既连城已然阵亡,总不至于鞭尸后挂城门楼上示众吧?

毕竟历来民风讲究死者为大,若对阵亡将士下手这么狠,往后谁敢再应缙六公子的募兵令?

“他主动请缨与我换了,去攻打西城门,”卫朔望苦笑着解释道,“守军在西城门的兵力最多,你知道的。”

毕竟连城也是叶冉教出的将,当夜接到全军出击强行攻城的命令后,他便明白自己捅娄子了。

许是想要将功补过,他主动请缨,带着那三千部属攻打西门。

西门的地势本就易守难攻,代国守军又在那面安排了重兵把守,谁都知是攻不下来的。

攻打西门是为了牵制对方这部分兵力,以便让北门、东门两边的同袍少些阻力。

原定是由卫朔望亲自领兵攻打西门,而连城佯攻北门。可他跪地求卫朔望给他补过的机会,最终去了西门。

于是,司金枝、叶明秀、岁行云带人主攻东门,卫朔望在北门佯攻做掩护,再有连城在西门牵制一部分兵力,再有城中百姓助力,如此才成功自东门攻破了积玉镇。

司金枝两肘支在桌面,双掌撑着额角,为难地吐出长长一口浊气。“他那部三千人,幸存不足一千,重伤者过半。”

如此战这般激烈的战事,“重伤”二字几乎就等同于“断手断脚”、“性命垂危”。

“当初我说过,违令者斩。可眼下这局面,只能自打耳光,当无事发生。”卫朔望自嘲地扯扯嘴角。

宜阳君公仲廉慷慨借出名下三千私兵,这三千人也尽心竭力战到只剩八百多,其中还有近五百重伤。

如此结果,李恪昭在公仲廉面前已然说不上什么硬气话了,若还坚持要斩这些人以正军纪,且不提公仲廉会作何感想,其余幸存士兵是必定会齿寒的。

“战报简写,不提连城。他所部幸存士卒与其他士卒一并请功。”李恪昭始终闭目,面无表情。

至此,岁行云总算明白为何后世战事无积玉镇之战的记载了。

事情因连城及其部属出错而起,但最终收复积玉镇的胜果中毫无争议是有他们一份付出的。

要定论他们为此战功臣,在场知情者们心中硌得慌;但若要一五一十在战报上说清他们的错处,让他们中幸存的八百人什么也得不到,那大家又会觉对不起天地良心。

后世从字里行间断人功过是很容易的,但当这些人活生生就在面前,有时很难将功过二字冷冰冰剖开两论。

“罢了。归根结底,还是因这并非咱们自己的兵。此战结束后,本就是要将人还回宜阳的。若说整肃军纪,其实也不知整肃给谁看,”卫朔望一径苦笑,“此次就且这么着吧。”

岁行云咬牙憋了半晌的郁气后,忍无可忍地将面前茶盏砸向地面。

她两世为人,经历过的大小战事不少,此役为最憋屈一战。虽胜,却比败仗还窝火。

可她也听明白了,此事必须这么咽下,否则以后李恪昭将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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