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种种,若换了任何一位大家熟悉的公子,都做不到如他这般冷静平和。
关于继任储君之事,群臣百官中的大多数都不会轻易站队,但这不表示他们心中没有一杆秤。
为君者首要是心定。若因突然处于下风而委屈惊慌,进而意气冲动,如何担得稳一国之重担?
长了眼睛的都瞧见了,李恪昭今日当真半点波澜也无。
光就这份“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的从容镇定,已隐隐透出了王者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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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朝会后便是冬神祭典,之后王都各府各司挂印闭朝。
十二月廿五,缙王召见王叔李晏清、国士叶尹、国相李唯原。
缙王并未多言,只命近侍将一份奏报交予他们三人传阅。
那是李恪昭字斟句酌了近半月所书。
三人阅毕后,神色皆有怔忪。
最后,王叔李晏清打破沉默,眼含欣慰地对缙王道:“依臣弟之见,若太子不保,国祚可托六公子。”
叶尹、李唯原双双执礼:“臣附议。”
次日,缙王传令:六公子李恪昭夫妇暂缓返回屏城,留遂锦待命。
这惊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遂锦城,不出三日,该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
“……据说,三公子听闻此讯,怒踹案几;五公子亦是百思不得其解,正多方设法欲探知奏报详情。”天枢将眼线禀来的消息一一告知李恪昭。
岁行云不可思议地眨巴着困倦的双眼:“你是写了篇什么惊世文章?”
她很后悔,非常的后悔。
在李恪昭书写那份奏报期间,她每日都在书房,却总是枕在他腿上睡着,并未认真看过他写的是什么。
若早知那份奏报神奇到能强势逆转李恪昭在继任储君之事上的局面,她说什么也要逐字拜读的!
李恪昭笑而不答,只吩转而问起另一事:“太子府有消息么?”
“无咎安插在太子府的眼线递话来,说太子如今已水米难进,药石罔效,估摸着撑不到开春,”天枢答完,又小心翼翼补充道,“君上哀伤郁结,寒疾愈重,亦成卧床之势,或恐……”
李恪昭面色丕变,语气警觉冷凝:“东郊大营的十万勤王之师,兵符可有变动?”
天枢倏地一凛:“仍由老将军公叔麟掌管兵符。”
公叔麟是德高望重的老将,从未掺和进继任储位之争,看起来貌似中立。
但他是五公子李恪扬的曾外祖父!
岁行云也嗅到某种可怕的危机,腰背僵硬直挺,几乎与李恪昭异口同声——
“王城卫呢?”
“糟了,”天枢大骇,“是上将军,靳寒!”
岁行云一时没能想起此人是何身份,转头看向李恪昭。
李恪昭长指轻抵眉间,苦笑:“三嫂的表舅父。”
太子正值弥留之际,缙王却也卧病在榻。最糟糕的是,缙王看似有立李恪昭继任储君之意,但于情于理都不会在此时明确说法,毕竟太子一息尚存。
如今李恪昭被一道“留遂锦待命”的王令困在此,外有五公子李恪扬的曾外祖父公叔麟统十万王师,内有三公子姻亲表舅父靳寒掌两万王城卫……
若然大不幸,缙王在确立新任储君诏令之前也突然薨逝殡天,李恪昭死、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眼睛里长了奇怪的颗粒,医生说是上火……我可真是上火,快瞎了,严重影响我的码字进度……
第67章
自太子卧病, 三公子、五公子及李恪昭之间的继任储君之争早已是朝中心照不宣之事。
但过去大半年里有缙王压着, 这三人的争斗始终都被框定在“争取朝臣民心、比拼贡献功勋”的温和范围。
因此故,李恪昭此次前来王都的种种准备里,并无“与两位兄长兵戎相见”这一选项, 随行只带了伏虎、天枢、天权及另九名护卫。
眼下缙王那头陡生变数,但凡有不测, 局面就会失控。
若三公子、五公子中有谁突然决定铤而走险, 或者两人同时做了孤注一掷的打算,率先遭殃的必定是李恪昭。
伏虎他们再能打,加起来也只不过区区十二人, 对手任何一方都能瞬时调动逾万人的大军, 这般对比下来,李恪昭毫无胜算。
“有备无患, ”李恪昭握着岁行云指尖的手紧了紧,垂眸道,“你速回屏城, 让花福喜带你名下那三千精锐先行,再让卫朔望调一部分团山屯军过来。你留守屏城, 协助叶冉与卫令悦稳住屏城大局。”
他向来习惯谋定而后动,任何时候都不会心存侥幸,否则他怎可能有惊无险度过数年质子生涯。
“虽舅父也在遂锦, 但他未必会出手相助。况且,就算有心相助,他也出不上多大力。”
公仲廉此行也只带了二三十名府兵随扈而已。
为今之计, 回屏城搬救兵是唯一的后路,可此时回去,援军最快也要半个月后才能赶到遂锦城郊。
眼下这局面,莫说半个月,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朝夕之间就可能变了天。这救兵搬来赶不赶得及,无非就是赌李恪昭的气运。
有后世史书为证,岁行云坚信李恪昭定是最终那个天命所归的胜者。可如今她与他已是最亲密的伴侣,她无法只将他当做史册上一个显赫姓名冷静待之。
岁行云反手扣住他的手掌:“屏城大局有叶大哥与悦姐,根本用不着我。至于回去搬救兵,谁去不是去?你叫别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