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垂着眼帘,那是一双清冷的瞳孔。许鹿鸣盯着那男生的细腰,莫名心口提了一提。
男生终于转过身来,呆滞的眼神——还好不是,许鹿鸣默默松口气。这是一张更要隽净的脸庞,不过也更要健实一些,还是有差异的。
欸,现在的男生为什么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都长这么好看叫女生哪来的活路。
看见男生几步走过来,抓着球,扳直地站着,等候谭美欣说话。
谭美欣捋了下他的头发,只对许鹿鸣介绍道:“这就是仔仔了,我儿子,他叫钟雁辞,比你大两岁。你跟他自我介绍下吧。”
许鹿鸣应“好”,转而看向钟雁辞。他真高,有点目中无人,剑眉高鼻,唇角精致。这样的男生,如果眼神里含了光,在学校里不晓得多少女生欢迎。
但缺少了光,就叫许鹿鸣微微有些狐疑了。
许鹿鸣仰头对他笑颜:“你好雁辞,我叫许鹿鸣,认识你我很高兴。”
呼噜——
一对青涩的蹄子在苔原上跑过,雌鹿叩响了森林的寂静,野花在她的蹄下绰绰点缀,没有同行,森林是她的背景。眼睛里带着独自的骄傲,幼鹿浅浅毛色在风中细腻透明,性情机警,行动敏捷。
钟雁辞面向许鹿鸣一侧的耳朵动了动,垂眼斜了一下,即瞬又无动于衷。
谭美欣就笑起来,眼角弯弯的,像月亮一样温柔:“仔仔呢,应该怎么讲?仔仔说,‘我是雁辞,鹿鸣你好。’”
她的鼓励,讲得很慢,这种笑容定在她美丽的脸上,使得她和她的儿子,都像镀上了一层光辉。
许鹿鸣看得一幕不错,独生子就是受宠啊。
男生这才摆了下头,迅速睇了眼身边矮矮的、像个小肉精灵一样的女生。木讷重复道:“雁…辞,呢…豪,高兴。”(你好)
他的发音有点不标准,仿佛舌头浮在上下颚之间,声音着不到实处,吃力而混沌,这很为他的颜值打折扣。
忽然又扭向没人的一边,自顾自嘀咕说:“变成个大便,炸掉。”
许鹿鸣回放了两遍,意外+懵逼,炸掉谁?
谭美欣倒是讶异,这儿子之前可是谁都不睬不顾的。
便转向许鹿鸣道:“雁辞是阿斯伯格综合征,有时候会不自觉冒出一些奇怪的字眼。阿斯伯格你了解过吗?也就是我们说的自闭症(孤独症)的一种。从三岁起他就被确诊了,所以他并没有上过正常的学校。不过他是自闭症谱系里功能比较高的类型,比如有很强的记忆里和洞察力,但语言一直不主动,脾气也有点强迫症和洁癖。一开始你可能会不习惯,但我认为你慢慢会适应的。既然你并不是普高的学生,没有课业压力,并且兼具你说的‘忍耐与恒力’,我认为可以把这份工作交给你试试。”
她尾音里含着几分笑侃,显然早已把许鹿鸣的真实和伪装洞穿,说起她儿子的时候语气似包罗万有。
又继续道:“如果你决定来,那么就从明天开始,会有上午和下午两堂课,上午国画、下午烘焙。国画就在家里学,烘焙有专门给他准备的烘焙室,司机会带你们过去。每天早上8点45,你过来先和雁辞熟络下,9点正式上课,11点15分结束,中间休息十五分钟。中午你可以回家吃饭,下午13点40分到这里,随仔仔和司机去作烘焙。薪水为五千,上满一个月结算,三天内放弃不计工资,超过3天则按实际天数计算,你回去后给我拿张身份证与银行卡复印件,你看这样还有什么问题?”
谭美欣一口气交代得事无巨细。
一个月五千呢,拿到这五千,给司马达两千,剩下的一千五买手机,再买两套衣服,余下的还能存着慢慢用。
为了钱一切的困难都是纸老虎。
“没什么问题,我会努力的,谢谢钟阿姨,哦不,钟太太。”许鹿鸣嘴上这样说。
呵,阿姨。谭美欣琢磨了下这称呼,虽然有点别扭,且生疏,但听起来似乎并不违和。
眼前女孩的风格明显与之前的大家闺秀范儿不同,她倒是也期待会不会有更好的表现。
谭美欣便温和道:“叫阿姨无妨,不过我姓谭,你要叫就叫谭阿姨好了。还有,你可以保持你自己。”
她意味深长地强调。
嗯。许鹿鸣讪笑点点头。
从院子里出来,丁丽正在路边树下发短信,脸颊带着点潮红。听见身后“吱嘎”铁门响,就把屏幕摁黑了,转过来:“鹿鸣,你可算出来了,差点以为你被卖在里面,要叫陆陈来救人。”
许鹿鸣高兴得不得了,挽过她手臂:“瞎想了你,这家女主人很好的,庆祝我顺利过关吧!”
她本来想说这家的儿子看起来像个傻子,五千块应该很好赚,但又觉得这么说太绝了,就没有说出口,转而谈起了钟太太的传奇和美丽来。
第五章 50块钱小子
上天要是想让你认识一个人,一定会安排各种各样的场合让你们遇见,一次遇见不深刻,那就两次三次,直到你对他的出现觉得自然而然了为止。
女生一兴奋就是话多,两个人路上聊不完,公交竟也忘了坐,不知不觉走到了沈家亭站。
沈家亭站虽然处在一段上下坡的中段,临近区政府办,但这里是四中、五中、十九中、附小还有职高几个学校的公交乘坐点之一,平时上下学时间人流量济济,周围很多小吃店。
这会儿因为是暑假,只有部分升初三和高三的年段要补习,所以人便不多。许鹿鸣和丁丽九点多钟出门,到现在已经十一点半过了,两个人就在路边店里各买了一份关东煮。反正公交车没来,随便择一个阴凉的巷子口慢慢吃着。
青石墙透着湿气,仿佛天然空调,吃辣便吃得给劲。
许鹿鸣坐在花坛边,她买了一串白果、一根香肠,还有一串平菇、海带和牛筋丸,丁丽注重身材,只买了两串花菜还有素鸡。丁丽说她的本命就是花菜和素鸡,每次都点这两样,她的头发柔而长,都到肩胛骨下了,女生还是长头发好看。许鹿鸣就从来留不住头发,每次到肩膀就忍耐不住咔嚓掉。
丁丽说:“陆陈的生日应该快到了,你想好送他什么没?”
许鹿鸣竟忘记陆陈的生日,主要她自己就基本不过生日,所以别人的她也记不住。
马上8月了,陆陈是9月13号,许鹿鸣不由道:“你很过分啊,比我记得都清楚。”
丁丽眼神微闪,耸耸肩:“你的我还不是一样也记很清楚,张宗的我也知道。”
许鹿鸣一时也想不来陆陈喜欢啥,就应道:“暂时没想好,等想到再说吧,反正还有一个月。”
从前边的巷内走出来一男一女两个他校生,男生单肩搭个书包,腿修长,身高颀健,女生穿着格子裙和日系白色长筒袜,肩膀薄薄的,很苗条,纤细的腰肢仿佛稍微用点力就能折过去。
女生开心地说着话,男生表情温和地回应着。走到一个浅水洼旁,前日下过的雨水还积蓄在内,男生就搀住女生说:“敢不敢跳过去?”
女生踮起脚尖,娇憨怯弱:“不敢,绕着走吧,我怕溅到脚了。”
男生勾了下唇角,淡笑:“有我在,你跳怕什么?”就那种宠溺的表情,手指拨了下她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