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视线从荀久来之前特意涂抹过的浓眉大眼蜡黄脸上扫过,然后往下一瞥,嘴里喃喃道:“胸好……”
荀久神色一惊,赶紧冲着那个男妃打了个招呼,飞速用自己压沉的声音盖过他的声音,“兄台你好你好,你春光外泄了。”
“啊?”男妃大惊,赶紧低下头撩着衣摆仔细翻看。
其余男妃闻声回头,就见身穿禁卫军软甲的荀久迅速朝着大殿门口走去。
男妃们跪灵已久,双腿麻木,精神疲倦,所以之前荀久进来的时候他们都没怎么察觉,而这个时候即便看见了也无动于衷。
因为对他们来说,为一个男妓守灵是最大的侮辱,可无奈他们的品阶低下,只能奉命来殡宫跪灵。
但实际上,没有一个人是心甘情愿的。
众男妃的目光盯在荀久的背影上,心思各异,却无人出声询问一句。
殡宫这地方阴森又无趣,倘若能有人大闹一场,他们是很乐意看戏的。
方才看见荀久的那个男妃还在低着头找自己“春光外泄”的地方,半晌找不到,他很不好意思地问旁边的人,“你帮我看看哪里泄了?”
那人淡淡瞥他一眼,“早泄。”
荀久低着头加快脚步往大殿门边走,她很清楚这个时候不能出去。
因为按照一般的剧情正常发展,她一出去必定会刚好碰上扶笙,碰上那个魔王还能有好事?
所以她觉得不能出去,但也不能藏着给自己找麻烦,得光明正大迎接魔王的到来,故而,最好的位置便是大门边。
她只要在扶笙进门的时候伏跪在地上完全遮去自己的容貌,等他往里面走,她就有机会开溜。
打定主意的时候,荀久已经走到了门边站好。
然而她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到扶笙进殿。
荀久眼睛往外瞄了瞄,只能看到几根被殿内烛光照亮的朱漆柱子,再往外便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奇怪了!
她心中嘀咕,刚才明明有人高声唱名说秦王来了的,既然来了,怎的不进来?
荀久正在心中估量扶笙因为害羞不好意思进来的可能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
荀久听得出来,百分百不可能是扶笙,那个人的步子永远是沉静从容,像一幅雪莲画卷徐徐展开的。
虽然知晓来人不是扶笙本人,但她还是绷直了身子,将脑袋垂下来直直盯着地板。
门外的人没多久就走了进来。
荀久偷偷抬眼一看,那人正是季黎明先前带来换班的禁卫军兵士。
他似乎没看见荀久,进殿后先给跪在地上的众男妃行了礼之后大声道:“传七殿下之命,众位殿下跪灵数日,诚心可鉴,崇安贵君即将于后日一早出殡,殡宫无需再守灵,即刻起,众位殿下可各自回宫歇息。”
众男妃闻言皆目光一亮,齐刷刷站起身来,对他们来说,赶紧离开这个屈辱的地方才是最紧要的。
他们这一起身,荀久便看清楚了所有人的容貌,然后她呆愣了将近一分钟。
因为她发现了一件事,她刚才真的没有看错!
这些男妃从轮廓上看去,的确或多或少有些相像,三三两两之间,或眼睛,或嘴唇,或鼻子,相像得可怕。
然后她突然想起了温润雅致的羽义。
似乎……大概……羽义的容貌也在某种程度上与这些男妃有些相似。
最终,荀久将探究的目光投向了最前面的冰床。
那上面躺着的是女帝最宠爱的男妃——白三郎。
如果这些男妃的轮廓都很像一个人的话,那么那个人会不会是白三郎?
这个答案在荀久心中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
毕竟,白三郎只是个出身卑贱的男妓,还是僰人,可女帝却不顾大燕仪典将其接进宫。
毕竟,白三郎生前深受女帝宠爱,他的死让女帝悲痛欲绝,以至于女帝宁愿与百官为敌,也要用八十一个十岁男童来为他殉葬。
毕竟,白三郎死后荣获谥号,追封贵君。
这些殊荣,绝对不是普通男妃可以得到的,甚至可以说,如今的长乐宫四妃都不一定会得女帝这般厚待。
所以,白三郎对于女帝的重要程度可想而知。
可有一点很让人疑惑,如果这些男妃都是白三郎的翻版,那么他们都是在白三郎之后进宫的?
荀久越想越觉得不对,对白三郎的好奇更加提升无数层次。
在她闷头纠结的间隙,男妃们已经鱼贯涌出殡宫大殿,就连前来传令的那个禁卫军兵士都跟着出去了。
荀久回神的时候,整个大殿空荡荡只剩她一个人。
哦不,应该说还有一具尸体。
荀久上辈子是学医的,对于尸体并没有多大的惧意。
眼瞅着男妃们都离开了,正是接近白三郎尸体一探究竟的好机会,她怎可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