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橚更加奇怪了,“四哥,你向来都不喜欢玩这个的。我以前打捶丸的时候,你还总是教训我玩物丧志,现在建了燕王府,你把好端端的池塘填平,建了偌大一个捶丸场,这是为何啊!”
恋爱中的人总是想着和他人分享自己的喜悦,朱棣是含蓄内敛的人,不轻易将自己的情感示人,平日里也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冷漠脸。
但在最信任的亲弟弟面前,朱棣也难得脸红了一下,内心的喜悦冲破了所有防备,“因为……她喜欢。”
朱橚一怔,他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恋爱,知道哥哥瞬间的脸红和不自然意味着什么,朱橚顿时一蹦三尺高,大声问道:“啊!啊!四哥要娶四嫂了?谁家的女儿?性格如何?容貌如何?你很喜欢未来四嫂对不对?都为了她填湖做草坪了!哇!喜欢打捶丸的女孩子,将来的四嫂一定出身武将之家!”
朱棣笑了笑,并不说话,看着工人们填池塘,他脑子里已经开始幻想徐妙仪在草地上挥杆进洞的场景。
朱橚缠着哥哥,“说吧,反正早晚都会说的。四哥,我求你了,你不说,我一直惦记着,晚上都睡不着。”
朱棣说道:“你是大夫,睡不着自己开服药就行了。”
朱橚笑道:“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肯说,我就进宫问母后去。”
“不行。”朱棣拦住了弟弟,“她正在孝期,现在不方便提婚事。我打算开春孝期一过,就求父皇母后赐婚。她出身名门,和我们皇族门当户对,父皇母后一定会成全的。”
“其实你认识她,她……”情深近怯,朱棣不好意思说出徐妙仪的名字,含蓄说道:“她算是你的老师。”
老师?朱橚首先想到的是大本堂里正襟危坐,刻板严格的翰林大学士们,不禁吓了一颤,“四……
四哥,你……你居然是个断……断袖!”
朱棣朝着朱橚的后脑袋狠狠拍了一击,“长没长脑子?她是你学医的老师!”
朱橚更加害怕了,“什么?你要娶徐妙仪?她外号是姚屠夫啊!好凶好凶的,比夜叉还凶,你要是娶了她,燕王府从此夫纲不振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judy已经开始装修婚房了。
☆、第146章 真情难得
恋爱中的人,都想得到别人的祝福。可是刚刚说了实话,却被最信任的弟弟却泼了一桶冷水,朱棣难得在弟弟面前冷了脸,说道:“你不要只看表面,她凶是因生活太残酷了,遭遇一些不如意之事,换成是你,你也未必一直好脾气下去。何况她对我是很好的。”
哥哥只要做出决定,一定一往无前,坚持到底。朱橚叹道:“看来徐妙仪要当我的四嫂了。唉,四哥,徐家一共四位千金,你为什么一定要娶最凶的大小姐呢。”
朱棣瞥了弟弟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如今才明白,为何有人说天涯何处无芳草,是因他从未遇到最美的鲜花。倘若真正心仪一个人,她只能是唯一。”
朱橚沉默了,哥哥能出此言,一定对徐妙仪同情颇深。没错,爱一个人,她就是唯一,她不在了,爱情便也不在了。失去她时,仿佛有人硬生生从心里割出一块,哪怕伤口愈合了都无法长全,心中永远有一块空缺。
只要她才能填满这个空缺。
而她不再回来了,永远……
不过……朱橚看着兴奋的指使工匠们填湖的四哥,心中颇为欣慰:虽然我被喜欢的人背后捅了一刀,从此咫尺天涯,但四哥和徐妙仪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样也挺好。
我得不到的,四哥得到了。
不过徐妙仪也太凶了,成亲后四哥万一被她欺负怎么办?朱橚决定要和徐妙仪聊一聊“为人/妻室”的道理。
万寿寺。徐妙仪穿着一身素白道服,给姚继同的牌位上香,眼睛有些红肿,刚刚哭过。道衍禅师给她讲了姚继同暗中写了密信给燕王朱棣,朱棣才会带人及时赶到韭山救了她。
可是义兄半路被北元丞相王保保伏击,死于流箭,义兄妹从此阴阳两隔。
没想到义兄会为了救他冒了偌大的风险,还付出了生命。徐妙仪很感激,对道衍禅师说道:“明教被王保保伏击,损失惨重,禅师新任教主,若有我能帮得到的地方,禅师尽管开口,我定尽力而为。”
姚继同一死,明教新教主道衍收拾残局,重聚旧部,打压异己,还要防备狐踪,幸亏他是个和尚,六根清净,没有头发,若是寻常人,恐怕愁的一夜白头了。
道衍禅师静静的看着姚继同的牌位,许久才说道:“教主临死之前,他说起重阳节的重阳糕了,你们两个小时候在苏州城,以兄妹想称,都是我收养的孩子。重阳节我必定会买一篮子重阳糕,上面插着彩色的小旗帜,你比较挑嘴,太甜腻的东西都不爱吃,继同喜欢重阳糕,那一篮子糕点都是他的。”
回忆起小时候和义兄的往事,徐妙仪心里甜中带着酸楚,“义兄对我极好的,义兄从小就讨厌干戈动武,但我在市井闯祸了,和熊孩子打架,他总是义不容辞的帮我,回头还帮我遮掩受罚。”
道衍禅师一叹:“你们两个都是有情有义的好孩子。那年你女扮男装,替兄从军,大郎才能悉心照顾媳妇,平安生下孩子,保住了姚家的香火。”
徐妙仪有些汗颜,其实当年替兄从军,一半是哥嫂的哀求,另一半是她借机潜入军营,调查母亲的血案。
徐妙仪说道:“我一身医术皆是姚家人所教,至今受益匪浅,知恩图报是应该的。”
“换成别人,未必有你的勇气。”道衍禅师突然话题一转,问道:“你和燕王有情对不对?”
徐妙仪大惊,瞪圆了眼睛看着道衍。
道衍禅师一看她的表情,便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说道:“姚继同心细如发,是他先猜出来的,所以他只给燕王写了密信,而不是找其他人。”
徐妙仪默然颔首,算是默认了。
道衍说道:“我之前就说过了,你一旦回去,就不可能和明教有太多瓜葛,你有你自己的路,以后嫁人生子,安安稳稳的做你的燕王妃吧。洪武帝的这些皇子,燕王出类拔萃,是个可靠的亲王。他接到消息就立刻奔赴凤阳,看来对你是真情。这人世间,最难得的便是真情。你半生坎坷,遇到燕王这样的真情人或许是上天对你的补偿。”
“姚继同临终前说,明教气数已尽,他想要我带着教众走出血雨腥风,结束颠沛流离的生活,将教中财物分给他们,以后安身立命,颐养天年。这是他的遗言,我答应了他。”
什么是最好的结局?首先要活着。人若死了,好多东西没有意义,徐妙仪深刻体会到这个道理,“好,我也会助禅师完成义兄的遗志。”
“不,不需要你帮忙。”道衍说道:“我是明教元老,现在又是教主,明教这艘大船要走向何方,我有信心和力量当好这个掌舵人。难道你对我没有信心?”
徐妙仪当然说不了,“若不是义父的手段,明教早就在十年前便灭亡了。不过我还是那句话,禅师若遇到麻烦,您可以随时找我。”
道衍微微合着眼,蓦地睁开,好像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将一个包袱拿出来,说道:“事到如今,有些事情不好再瞒你,打开看看吧。”
徐妙仪狐疑的揭开粗布包袱,里面是一套女童的衣服和一个玉佩,衣服已经很陈旧了,而且严重磨损,但也能瞧出衣料是掺着银线绣的卷草纹,绣工精湛,徐妙仪莫名有些熟悉,她左手轻轻抚摸着衣服,右手拿起了玉佩。
玉佩刻的是童子持荷,底部刻有一行小字:“贺爱女凤儿芳辰”。
徐妙仪顿时怔住了,回忆如潮水般踊进脑海:七岁生日,她懵懵懂懂被奶娘叫起来,给父母磕头,母亲谢氏给了她这个玉佩, “长大一岁,要学得稳重些,莫要整日戴着铃铛到处跑,一天到晚上串下跳不安宁。这个玉佩是娘给你生辰礼物,小心一点,别撞坏了。从你出生起就雕了这个,在佛前整整供了七年,定是灵验的,保我凤儿一生顺遂,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