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掏裤袋时,他的手指触碰到一个硬邦邦的、表面平坦的东西,把它抽了出来。
“是个记事本。”他轻声说,把打火机塞到奥尔登手里,开始一页页翻看。
记事本是硬皮的,比巴掌大不了多少,里面用钢笔和碳素铅笔涂满了潦草的字迹,以及乱七八糟的线条,还有不少涂改过的痕迹。它的主人一定非常看重它,经常翻翻写写,以至于纸页的边缘都有点卷角。
“……她一边跌跌撞撞地跑,一边哭着喊救命,不断回头看。她害怕极了,像只被狼追赶的小羊羔,等着被绑上双脚拖回去。她尖叫的声音让人热血沸腾……”奥尔登把头凑过来,皱着眉念道,“如果是小说的话,文笔真差。这是什么?”他指着文字下面一块歪歪斜斜的几何图案。
洛意仔细辨认了一下,“是个倒置的五芒星?”他的指尖沿着纸页中间一颗颗水珠形状的墨点往上移动,直到纸页的最上端——因为先关注到文字,上角黑糊糊的涂鸦被他们忽视了——几根转折生硬的线条,大概是表示树枝,吊着一团长长的阴影……是尸体!那些墨点代表从它身上滴下来的鲜血!
洛意手一抖,几乎把这个血腥邪恶的展板甩出去!
奥尔登丢下打火机,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怀里紧紧抱住。“冷静点……别出声,我们悄悄出去。”
洛意深深吸了口气,“要报警吗?”
“为了一本破记事本?我们会被警察嘲笑的,这可不是什么有力证据,虽然确实邪门。听我说,先离开这里,你拿好东西把车开到旅馆门口,我去叫醒杰西卡,我们现在就走。”
“……好吧,”洛意说,“我听你的。”
奥尔登离开前把车钥匙塞进他手里,在黑暗中吻了吻他的嘴唇:“动作快一点,宝贝儿。”
倒腾了两次,洛意把沃尔沃和雪弗兰从旅馆后面的小停车场弄到路边,看见奥尔登独自一人从门口快步出来。
“杰西卡呢?”
“一直敲门都没有动静,后来我绕到窗户外面看,窗帘开着,她根本就不在房间。我想她大概……去找地方喝几杯了。”奥尔登耸耸肩,一丝被掩饰的表情从他脸上闪过,洛意眼尖地解读出其中隐藏的细微情绪:一种无法认同的厌恶感。
“你没有义务对一个瘾君子负责。”洛意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胳膊,“既然这样就别管她了,我们走。”
“像私奔那样?”奥尔登抓住他的手指,眼神热烈得犹如暗夜中乍然亮起的烟火。
洛意盯着他的眼睛,然后慢慢笑起来:“是的,私奔。”
两辆黑色的车子在空无一人的夜路上竞速似的飞驰,至少飙到了100哩,如同追逐着某种被点燃的激情,两旁荒原上的树林、河流、果园,以及一两个擦肩而过的小镇,都被他们毫不留恋地抛到了身后。
沃尔沃忽然减速,它的主人从驾驶座摇下的车窗里朝洛意眨了眨眼睛,在呼掠的夜风中大声说:“够远了吧?”
洛意想了想,“呃,应该够了。”他们刚才已分秒不停地开了一个多小时,离那个恶魔沉睡的旅馆至少百哩以外。
奥尔登紧紧盯着他的眼中几乎要燃起火花,某种被欲望催促的急迫在他面上涌动如潮。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偏离了州际公路,从路基边平缓的草坡斜插下去,在及膝高的茅草荒原中轧出一条新道。
洛意愣了一下,调转车头,跟着开辟者进入了避离文明的荒野。两条草茎倒伏的白道贴近而平行,一直延伸到荒野深处,才伴随刹车声结束。
奥尔登下了车,走过来拉开雪弗兰的车门,将头插进驾驶座里给了他的新欢一个血脉贲张的长吻。在双方不得不换气的间隙,他在洛意耳边喘息着征询:“在这里?”
洛意面色潮红地犹豫:“这么偏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