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少女睡得正沉,睫毛清灵颤动着,像合翅的蝴蝶。翊泽盯着白术睡眼看了一会,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少女的眉眼分明一笔一画都出自他的手笔,此时看来却好像天生便属于白术,眉、眼、鼻、唇,嵌在她的脸上,融合得恰到好处,让所见之人难以移开眼。
翊泽觉得这张脸很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记忆中却一点残留的影响都没有,他一直奇怪,无凭无据,自己为何就画出了这张脸。
熟练得像是曾经练习过千万遍。
睡梦中的白术忽然皱了皱眉,原本安逸的面容现出一点愁苦,“我没有心上人。”
翊泽听到她这句话,心中竟不知是喜是忧,只得低叹一声。
“师父有吗?”
“什么?”
“是谁?”
白术问出这句话,翊泽便知她仍在睡梦中,只是没想到她竟在梦里见到了自己。梦见自己,说她“没有心上人”,问他“有吗?”“是谁”。
翊泽心中慢慢生出异样的感觉,他自知从第一眼起,白术在她心中便与他人不同。
莫名被牵制,莫名被吸引,好像在很久以前,他们便有了羁绊。
翊泽一直默默克制这种感情。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亦清楚白术的身份,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师徒禁忌,有辱门风,此种事断然不能做。
一厢情愿,肆意生长,这样的事情,他一直承受着。
是第一次,猜想着也是最后一次,翊泽开口:“是你。”
我的心上人,是你。
“真的?”
“真……”翊泽抬头,见白术弯着两只黑亮亮的眼睛看着他。翊泽皱眉,“你何时醒的?”
“刚刚。”白术鼓着腮帮子想了想,“师父你方才说的什么?我没听清。”
翊泽微不可查地松口气,“没什么。”
“就是你说是我的前一句。”
“……”翊泽噎住,神色凝重道,“那你自己说了什么,你可记得?”
白术把靠在身后的垫子抽出来抱在怀里,身子左摇右摇道:“记得啊。”
其实白术早就醒了,是被她自己说的那句“我没有心上人”生生给喊醒的,醒后便听见翊泽傻乎乎地问了句“什么”,白术差点没忍住,呛着唾沫笑出来。
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早已翻滚不息,白术闭着眼睛开始装模作样地套翊泽的话。
原本只是想逗他两下,谁知翊泽竟认真回答了她。
那句回答让她心跳得厉害,脸上也开始发烫,白术在心里叹口气,知道这下是没法再装了。
翊泽问:“既然醒了为何要装睡?”
白术笑嘻嘻,“不装睡怎么能听见师父的内心剖白呀?”
“胡闹!”翊泽愤然抽手,薄薄的面皮上已然有一层粉色。
袖口被白术一把拉住,后者俨然一副蹬鼻子上脸的样子,“哎,师父,别走啊。”
翊泽拽了拽袖子,他使的劲不大,自然没有拽出来,索性任由白术捏着,站在床边道:“做什么?”
“师父还没有回答阿术呢?阿术方才问‘真的?',师父想必听见了。”
“嗯。”
“所以啊。”白术摇摇翊泽的袖子,“真的吗?我想听你说。”
“莫胡闹。”翊泽再次拽住袖子,手扣在白术手背上,将她紧握的手指扳开,白术便借势将双手都抓在翊泽的胳膊上。
“松开。成何体统。”
“师父回答我了,我自然会松手。”白术不依不挠,眼珠子一转,干脆跳下床,踮了脚尖站在翊泽面前,勉强将鼻子够到他下巴的位置,“嘿嘿”两声道,“要不这样,我来说一个我的心事,然后师父再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要公平些?”
翊泽抿了抿唇,看似他现在气极,只有他心里清楚,那全是表面上装出来的,对着白术他竟半分怒气都没有,唯有靠着佯怒支撑作师长的威严。
然而这威严,在少女狡黠的笑容面前已溃不成军。
“你想说什么?”
“我方才说的那句‘我没有心上人',是假的,随口诌的,至于这心上人嘛,徒儿是有的。”
翊泽眼皮动了动。
白术凑前一步,“师父想知道是谁吗?”
“这是阿术的私事,为师不便知晓。”
“不,我想告诉你嘛。”白术拉拉翊泽的袖子,“师父,你过来一点。”
仿佛被下了蛊,翊泽觉得周遭蔽空了一切,只余面前古灵精怪的少女在冲自己撒娇。
她说她有心上人,会是谁?是怎样的?与她是否相配?翊泽脑海中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