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洋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转头打量了一眼四周的环境,摆设处处透露着温馨,不像是他想象中的一个大师的家。“你家里人呢?”
阎回看了一眼时间,说:“他们还没有回来。”黑白无常的下班时间还有不久,至于平时一直在家里熬汤的孟婆婆,今天也约了她的小姐妹去跳广场舞,发信息说了会迟一些回来,连晚饭都没有做。
“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我爸爸他出远门了,已经走了半年多,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陆洋有点失望,他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多留了,如果你爸爸回来的话,希望你能通知我一声。”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名片递了过来。
阎回连忙接了。看着陆洋起身要走,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直接问了出来:“你找我爸爸有什么事吗?”
从前那些人找上门都是遇到了和鬼有关的事情,现在他是阎王,阎王爹将一切都传给了他,那这些事情也应该由他处理。
陆洋犹豫了几秒,想着说不定子承父业也知道一些,直接说了出来:“我最近一直在做噩梦。”
“噩梦?”
“是的,已经连续一个星期多了。即使我刻意不想睡,到了那个时间也会自动睡着,第二天经常会在别的地方醒来。我去看了心理医生,但是没有用,这对我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有人跟我说可能是撞了邪。我听说这里有个阎先生很厉害,所以来看看,只可惜阎先生正好不在。”
噩梦,自动睡着……阎回眉毛抖了抖,这个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不就是他们家用来吓人的方法吗?当初他还指挥着全城的鬼进了方然的梦里吓他呢!
联系到陆洋说的时间,不用说,这一定是关简做的。
阎回松了一口气,他一直担心关简会去害人,这样还会影响道未来关简投胎的好坏,现在关简只是让陆洋做噩梦,还没有别的念头,让他放下了心来。
他想了想,让陆洋等了一下,自己跑进了阎王爹的书房里,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了一个护身符。这些都是以前阎王爹用来唬人的东西,现在还留了不少,正好拿来用。护身符里有一丝阎王的力量,用来震慑那些鬼最合适不过了。
阎回把那个护身符交给了陆洋,嘱咐道:“你一定要贴身带着,就算睡觉也不能摘下来。”等到晚上关简再来时,感受到护身符里的力量,就会顾忌着不敢出手。
陆洋半信半疑地接了下来。
他按照阎回说的带在了身上,即使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没有摘下来。这天他特地早早地就睡着了,睡前做好了继续做噩梦的准备,结果没想到一觉睡到大天亮,狠狠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他到了公司,拿着那个护身符惊喜地把昨天的事对齐闻羽说了。
“我想你说的也有可能,就去找了一个大师,这个护身符就是大师的儿子给我的,戴上这个之后,我真的没有再做噩梦。”陆洋兴奋地道:“原先我不信这些的,没想到竟然真的管用。”
齐闻羽心中复杂万千,没由来的想要反驳陆洋的说:“说不定是凑巧。”
“没准呢,那我多戴几天,那噩梦纠缠了我这么久,没理由突然消失,要是接下来几天我也没有做噩梦,应该就是这个护身符的缘故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被噩梦折磨这么久,忽然睡了个好觉,陆洋心中已经笃定地相信护身符了。
齐闻羽勉强地笑了笑。
陆洋没有继续做噩梦了,可关简还是没有回到他的梦里来。
齐闻羽也开始做一个梦。
梦里的他一直是幼年的样子,矮矮小小的,被一个人牵着手,从家里到幼儿园,从幼儿园到各处,他时常爬到那个人的肩膀上,被那人抱在怀里,背在背上。和那人一起睡觉,吃饭,洗澡,那个人占据了他父母的位置,做了一切他父母做的事情。
至始至终,齐闻羽都没有看清过那人的脸,也没有听到那人的声音。
红色的气球一直被他攥在手里,心底有个声音喊着不能放开,他就一直没有放开过。
陆洋恢复了精神,齐闻羽的脸上却开始有了黑眼圈。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梦里的人是谁。
好像忘掉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心中失了一块的难受。
给出了护身符的那天晚上,阎回怎么等也没有等到关简过来。他之后又请其它鬼去找关简,但是也一无所获。没有鬼认识关简,没有鬼知道他的行踪,没有鬼见过他,他也没有跟在齐闻羽的身边,在这个城市消失了。
第84章
关简回了已经十几年没有回去过的家。
得到他死讯的时候,父母哭得撕心裂肺,在他的灵堂之上,甚至差点和齐家人打起来。当时关简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齐闻羽的身上,幸好两家是邻居,他才经常回去看一眼。刚开始的时候,他的父母还会拿着他的照片在夜里默默地流着泪,后来,随着齐闻羽渐渐从他死亡的阴影里走出来,他的父母也渐渐释怀,但是同时也忍不住埋怨齐闻羽,没有在原来的房子住多久,就搬家了。
父母搬家之后去了别的城市,关简只有偶尔会去看他们一眼,看到他们的脸上慢慢开始露出笑容,也怀上了第二胎,最后还给他生了个弟弟,这才放下心来。
他有关注着父母的近况,知道他们过得好,也就放心了,每年自己的忌日,父母也会千里迢迢地赶过来祭拜他,连弟弟也知道他的存在。
关简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齐闻羽身上,虽然对家庭十分眷恋,但还是选择了跟在齐闻羽身边,一跟就是十五年,到后来,他随着齐闻羽离开了两人生长的城市,就再也没有见过父母了,连自己的坟前长了几朵花都不知道。
齐闻羽亲口对他说出了厌恶,关简被感情冲昏了十五年的脑袋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回到了自己生长的城市,回到自己死亡的地方看了一眼。原先那里是个幼儿园,每到放学的时候,便挤满了车子,家长焦急地在外面等候,路面还有无数地小摊子,发出诱人的香味,勾起家长和孩子们的食欲。
原先的幼儿园已经很旧了,早在齐闻羽上初中的时候,那里就重新装修了一番,改头换面,一点也看不出来原先的痕迹,而外面的小吃摊也寥寥无几,有着城管的管制,小贩们轻易也不敢出来。
熟悉的地方变得陌生,来来往往的行人众多,谁也不记得这里曾经死过一个人。
关简在哪里徘徊了很久。
没有夕阳,天气也不好,天是灰沉沉的。幼儿园门口来等人的家长越来越多,幼儿园里面也聚集了准备放学的学生们,由老师带领,隔着一道门相望。当初他也是这么等齐闻羽的。
孩子们渐渐地被自己的父母接走了,热热闹闹的学校也渐渐冷清了下来。
关简一直等到了天黑,看着最后一个孩子被匆匆赶来的家长带走,这才飘离了这里。
他的坟前放着花束,看上去刚摆上不久,花瓣上还带着欲滴未滴的水珠。关简在墓园门口看到了齐父齐母,他们还记得儿子的救命之恩,时常过来看一眼,清扫墓碑,放上鲜花。他长大的房子卖给了别人,现在里面住进了别的租客,是一对小夫妻,看上很恩爱。齐父齐母念叨着远在它地的齐闻羽,说着说着又叹了一口气,想起了车祸而死的关简。他念过书的学校也拆了,他还没来得及读完,也没有拿到毕业证书,连原先的老师的脸都记不清楚了。
不知不觉,齐闻羽的年龄都已经比他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