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1 / 2)

“你只求合葬吗?”赵雪槐敛眉问道,目光落在女鬼红痕分明的脖颈上。那处红痕又两道,一道倒三角,一道却是圆圆绕过脖颈,不似自杀的吊痕,反倒像他杀。

赵雪槐再观这女鬼的眼睛,果然眼球里泛着一层淡淡的红意,让她眼神迷蒙。当人被他人勒死时,眼球便会因剧烈动作呼吸缺氧而部分血管爆裂。

女鬼见这小道士很知趣,指点道:“我只求合葬,你只要将我和安郎葬在一处,我就乖乖离开,不再盘桓。眼下安郎家中还有子嗣,这宅子也在他们手中,让他们带你去找安郎的墓所在。”

赵雪槐听了,脚下步子不动,盯着对方的脖颈问:“前辈,我看你脖子上痕迹,你可不像是自己吊死的?反倒像被人勒死后,佯做了吊死的样子!”

倘若这女子说的“相约自挂东南枝”不是真的,那前面的情深许许和为难也不可信,那些为难是不是真,赵雪槐无从得知,只能自己去判断。

被揪出破绽,女鬼立马掩住自己的脖颈,咻地站起身。她目光狠戾,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一字一句道:“我说,都是那贱人勒死我的,你可信!”

女鬼心绪迭起,此时阴风也鼓动,吹动她衣角。红的红,绿的绿,还有黑雾为背景,入目的色泽浓郁得让人心里一慌。

“我不信。因为空口无凭!”赵雪槐右手一扬,符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将女鬼团团围住。

符剑冲出之时,赵雪槐左踏三步,躲过女鬼第一击。

倘若此时赵雪槐偏头一看,定是看到地上闪烁着寒光的三根骨刺。

可女鬼的攻击不会停,她在符剑中左右抵挡,而后魂体炸开,神奇地消失在原地!

她一消失,赵雪槐的符剑就失了目标,所有光剑合成一把,落到赵雪槐手里成了一张符箓。

女鬼的突然消失,也让赵雪槐心头一惊,左右查看着动静,防止对方偷袭。

赵雪槐欲再来一招真灵令,古树如同发疯一般抖动着枝叶,在剧烈抖动着,古树以逆天的速度生长起来。

三米足九尺!

只见那古树拔高到十尺!

二十尺!

转瞬间就是百尺有余!

宅院外,郑昭等人已是受足惊讶,不敢置信地伸手指着那突然拔高的树道:“那树、树怎么了!”

“突然就长高了那么多,简直高耸入云啊!”

众人惊慌而去,这动静引得其他附近人也是仓皇而逃。

置身事中,赵雪槐头大地砍断一根树枝,然而人力有限,那树丛将赵雪槐越裹越深。

一根树枝抽打在赵雪槐背上,让她趔趄一下。再站稳抬头,古树静止,面前又出现了那女鬼。

女鬼坐在一架小巧尸骨上,笑得依旧美艳,好似眼前不是夺命景,而是红袖添香、如花美眷、人生极乐之地。

赵雪槐喘一口气,面上染上绯红,气息不匀间追问:“前辈,承认自己缘何而亡,这又有何难?”

“一个没什么用的男人,有什么值得你惦记。若你真是被其母所杀,当年那些人就该报复回去。如今欺负一些凡夫俗子,有什么乐趣?”赵雪槐眉目冷冽,对着突然实力暴涨的女鬼瞎扯了一通。

赵雪槐没想到,这女鬼竟是和这古树成了一体。她眼睛看到的地下场景,这些树根都是红色的,可以想到当年这女子是放尽了全身血液再和这古树融为一体的。而放血之人,绝对不是本人,就是当年杀害这女鬼的人。

杀人姑且欠命,虐杀却是会引得戾气滔天。如此推断,当年杀人者也是颇有手段。

赵雪槐疾思间,女鬼已被她的话激怒,两只眼都化作血红一片。

“你知道什么?安郎明明允了我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是他母亲暗害我。见我不同意,索性让人把我勒死,死后他母亲中意的那个女人还将我的血都放空了,要不是这棵树,我必然是白死了!”

“可是我醒过来,一切都变了。那些人都死了,我的宅院里住了别的人,还演着我的戏!哈哈哈!”女子说到这,留下一行血泪,“什么一代美人、恩爱夫妻、天妒红颜!谁知道我就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后宅院!”

女鬼形似癫狂,笑中带泪,点点血红从她身上溢出,落在树根里。

白骨前,美人笑,血色泪。

赵雪槐心中唏嘘,心想这女鬼先前说的不过是骗自己的一场梦。

骗这女鬼自己,她的安郎和她一道赴死,情深似海。但事实上,这李清婉死在她婆母和情敌手里,那个男人却是好端端的。她带着恨,恨了漫长的岁月,一朝得了自由,却是只看见破旧古宅,还有新人演着他们自以为是的旧人错乱荒唐的故事。

可是梦总会醒的,昔日负心人还是负心人。

“我不会帮你合葬的,我怕你恶心。”赵雪槐拽住一根弯曲如把手的树根,缓缓说道。

许是赵雪槐的冷静让女鬼平复一二心情,她红色的眼看向赵雪槐,喃喃道:“恶心、恶心……”

“你死后,那个男人未必没有和别的人在一起。兴许你惦记的那骨灰,都和别的人的骨灰埋在一起良久了。”赵雪槐言辞恳切,“前辈可是被那些普通人演的戏气坏了,我让他们改了就是。”

“戏里把那个没用的男人换了,你若是不想找个人一起,就给你写一个独自潇洒的结局,天下之大,何处不好?你若是想找个人一起度过余生,就给你写一个圆满的一心一意人。你当时在世时,嫁的那人不心疼你,自然还有人会心心念念你。难道混的那么惨,无人惦记?”赵雪槐说得痛快,面上带浅笑,像在调侃女鬼。

女鬼睨她一眼:“我夕日梨园旦皇,就是现在都有人惦记。怎么会一人都不记挂我!”

“有人惦记你又怎么样,你还不是傻。嗯?”赵雪槐从鼻子里哼出一个不成调的字,恨铁不成钢道,“你说说你,为什么非得惦记一个那么无用的男人。他家若是有皇位,我不多说,没有皇嗣引得国家动荡还算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明明没有皇位,让你顶着他老娘非得要个皇子的压力。我猜猜当年什么场景,一开始你肚子没动静,他肯定说没什么吧,还宽慰你。后来他老娘逼得紧,就开始对你冷淡。但是你会想,安郎也是有压力啊!我让他为难了,是不是更心疼对方了。”

李清婉的红唇傻傻地微张,这些小道士都没说错。

然后小道士赵雪槐又开始道:“之前猜的是前两年的景象,等到第三年,他好像被逼得很惨。他老娘开始对你非打即骂,言辞极尽侮辱,开始想着给她儿子的皇位找个继承人,给她儿子塞女人了。你的安郎孝顺啊,就只能半推半就,半推半就,然后你被他母亲和那个女人害死了。这事情全部经过,我说得对不对?”

女鬼咬着下唇,声音破碎:“对。”

“那你知道如果你没死,那个半推半就后来会怎么样呢?”赵雪槐问道。

这一问,叩到女鬼心里去。会怎么样呢?安郎从一开始的坚决推拒,到回来的犹豫,到半推半就,到……

李清婉心里一坛苦酒打翻,弥漫着苦涩的味道,身体每一处漫的都是这个味道,像生嚼了蛇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