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2)

话没说完,啪!又是一到响鞭,抽在他脸上!

那鞭去势把握得极好,根本不碰他的身体,倒是把他的脸打得鼻青脸肿。

壮士又大叫,每叫一声,长鞭就甩他一道。鞭子破空抽打声,骇得周围人纷纷躲闪往后,噤若寒蝉。而那被打的汉子,也再不敢猖狂,唉哟唉哟叫着“大侠饶命”,之前那些显摆的话,再不敢说了。

鞭子不再抽打了。

倒在地上呻.吟的壮士,抬起鲜血模糊的一张脸,努力地睁开眼去看,看对方是谁,连山阳王的面子也不给!

他先看到雪白如霜的裙裾。

女士深衣,衣尾绣着丛兰。那兰花,顺着藤蔓,一径向上攀爬。到腰肢,到素手,到胸脯,再到一张冷艳无比的女郎面孔。

这位女郎,着月白色的兔毛深衣,腰间除了一枚压裙的玉佩,并无多余佩饰。而她乌发坠腰,面容似月。女郎的气质高渺似皓山明月,月笼寒烟,千山雪飘。她静静而立,身上有“万物杀尽”的清冷感。此时此刻,女郎手中拿着长鞭,觑着眼,低头看人的架势,宛如对方如泥土一样不值一提。

这女郎的容貌极冷极艳,众人眼中皆露出惊艳之色。

然惊艳,终归只是惊艳罢了。

悄悄看眼那女郎手中甩着的长鞭,长鞭末梢还在滴着血珠子。血珠子一滴滴溅在泥土中,像开了一路罂粟。再看女郎的贵族式穿着,与身后的众仆环绕……周围人暗中明白:那被打的山阳王家的走狗,恐怕惹上不好惹的人物了

果然,那打人的女郎开了口,冷冰冰,瘆人得很,“山阳王很了不起吗?不甘心的话,让他来找我讨说法!现在,把你的牛车移开,别挡路!”

言罢,女郎便返身,往身后的马车走去,众人纷纷让路。

女郎渐远,别打的汉子才被同伙手忙脚乱地扶起来。被打的壮士手捂着脸,又痛,又羞耻,还充满了惊骇。他忍着痛,压低声音怒问身边人,“那婆娘什么身份?连山阳王都……”

“那好像是宁王妃……”有人小声地、不确认地说道。

汉子失声,目瞪口呆,再不敢多言:“……”

这时候,说什么秋后算账呢?他哭死的心都有了!哪里想到快年关了,这条路走的人少,自己作威作福过把瘾,居然就赶上了宁王的车队!这可怎么办?他的主君山阳王,可比不上那位啊!

大楚王侯的封号,单字为尊,双字次之。单凭山阳王两个字的封号,就远不如宁王啊!

这个汉子,彻底吓坏了。

而打他一顿、吓坏他的人,也确实是宁王妃闻姝。

闻姝提着鞭子,走向自己的马车。身边人早习惯了这位王妃强硬的作风,小心翼翼地从她手中取过长鞭,又递来长巾为她拭手。等尊贵的宁王妃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马车外。她根本不理会旁边犹豫着该不该跪下、等王妃踩背上车的小奴,自己在车辕上踩一下,就动作敏快地上了马车。从头到尾,衣衫也只扬起一道弯弧,丝毫无损她的优雅。

开了车门,闻姝入了车内。

一阵哗啦声,车中竹简掉地。众仆从在车外,听到王妃清冷的声音,“你在写什么?藏什么?给我看看。”

众人对望一眼,默默走开。听这声音,便知道王妃又欺负宁王去了……可怜的宁王。

马车中,车壁与车窗间,一点外室寒气也没有渗进来。闻姝的进出都是悄无声息,没有带来寒风,车中温暖如初。而被闻姝扣住手腕的,则是一弱冠青年。因在车中,青年长发并没有完全束起,仅仅是用簪子束起了一半。女郎强悍地将他压在车壁上,青丝贴着青年玉白的面孔,面如雪,发如漆。青年一脸病容,显得柔弱而可怜。

这正是陛下膝下的平陵公子,张染。张染封地平陵,封号宁。三年前娶妻,妻子正是曲周侯府上的二娘子,闻姝。

被妻子压制,张染面上露出无奈的笑,垂下纤浓的眼睫,咳嗽一声。

闻姝已经拿过他之前在她上车前在写的竹简,去翻看了。一看之后,闻姝面上浮现怒容。啪的一声,将竹简重重扣在案上。看到夫君肩膀抖了下,面色白了下。闻姝顿一下,反省自己太过强势,吓着了身子骨弱的夫君。

闻姝尽量放柔声音,“你跟小蝉写什么书信?告什么密?你以为你现在跟她通传消息,她就能躲过我的手心?”

青年微微笑,对妻子眨眨眼,声音清清如玉撞,“我是怕阿姝你打妹妹打得太狠,手疼。为夫是心疼你啊。”

闻姝:“……”

她冷笑一声,直接没收宁王的书简。边收拾,边说道,“不许跟她传书!不许告知任何人我们什么时候到会稽!我就是一点消息都不漏,我倒要看看,她从长安一路跑到会稽,是要乘风直上九万里么!”

车上放着火盆,供这对夫妻取暖。闻姝抓过竹简,就要往火盆中丢。

张染坐在她身后,喝口茶,幽幽道,“为夫写了三四天的手书,你不珍惜也罢了,还随手就烧了。为夫可真是命苦,写字写得手腕都酸了,身边人却全不领情啊……”

闻姝:“……”

她面颊抽了抽,犹豫一会儿,又伸出素白的手,从火盆中,把那烧了一小半的竹简抢救了出来。她快速地拍去竹简上的火星子,小心翼翼地翻开,看到有些字,已经被烧得一团黑。

青年视线掠过女郎的肩,看到她手中捧着的东西。又悠闲地酌一口茶,再叹气,“为夫的字啊,被烧没了……”

“张染,你够了!”闻姝暴怒,猛地扭过头。她正要挽袖子收拾人,一看到夫君虚弱苍白的面孔,乌黑的眼睛似无语地看着她……那火气,又消了下去。她上上下下地打量夫君半天,也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实在夫君太娇弱,全身上下只有脸皮最厚。但就是那张脸,她也不能打啊……

闻姝冷笑,“回去后,我帮你把字描回来!但你死了给小蝉传风报信的心思吧!”

张染微微而笑,他笑起来,眼眸微弯,本就温柔清和的气质,更为和煦了。他看妻子忍怒的样子,就忍不住再次挑衅她,“小蝉好歹是你妹妹,你如此辣手摧花。你连你妹妹都舍得下手,不知会如何对待为夫……”

闻姝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闻姝皮笑肉不笑地看他,“辣手摧花?这倒是个好主意。等咱们到了长安,我就给夫君你相十七八个妾室,风风光光地娶回来。等榨干了你,那才是真正的辣手摧花呢。”

张染轻声笑,肩膀颤抖。

外头的意外已经协商完毕,马车悠悠缓缓的,重新开始启程。马车动起来,车中摇晃,青年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晃,便要往下摔去,眼见就要冲着火盆而去。但他并没有摔倒,因为闻姝陡然坐过来,已经搂住了他,将半摔的青年,弯下腰,抱入了怀中。

青年白袍与青丝缠在一起,抬起眼,冲妻子眨眼一笑。他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处境,闻姝被他刚才的动静差点吓死,他还笑眯眯地与她玩笑,“娶十七八个妾室,榨干我吗?阿姝你好狠的心啊……唔。”

他的玩笑没有说完,因为妻子倏而凑过来,贴上他雪般冰冷的面孔,亲上了他的嘴角。

女郎容颜似雪,俯身而亲,眼下肌肤上,快速地升起了红霞。她为夫君美色所惑,见他说话,就情不自禁地凑过去亲他。但是一碰之下,又觉得赧然,不好意思,有损自己在丈夫心中“威武不屈”的光辉形象。

闻姝心中遗憾无比,面上却一点都不敢表露出来。她只亲了青年一下,就欲起身往后退。却不料被她虚搂着的青年,手臂忽而一抬,就把她拉了下去。闻姝惊叫一声,眼前一旋,被青年压在了身下。

张染眼中噙笑望着她,望得冰雪般清冷的妻子,脸上的红霞,一路红到了脖颈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