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左等人没来,右等人也没来,这一晃十天都过去了,七阿哥人瘦了一整圈,也没被康熙找来去道歉,心下就是一凉,自己该不会是被忘了吧?还是他皇阿玛有意让自己受些苦头?
七阿哥还真是被忘了,西林觉罗氏生完孩子还有洗三,法喀一家很忙,而康熙日理万机,更不用说,且最近湖广总督出了事,连带空出来好几个知府通判,大阿哥和太子两边为了争取压倒对方都快打起来了。
七阿哥又没有个交好的兄弟,也不能入太子或者大阿哥的眼里,帮着敲敲边鼓,康熙还真没时间关心七阿哥。而且七阿哥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也实在是让康熙恼怒,决心罚一下七阿哥,让他长个记性。
年少慕少艾,康熙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七阿哥一则不守规矩,在婚前就跟个丫头打的火热,给了未来的七福晋好大的没脸,更重要的是,七阿哥眼瘸啊,看也该看上个好的啊。
一个出身低微,就张脸能看,却很善长搬弄是非的毒妇,这眼光,康熙真想找太医院给七阿哥看看。
因此七阿哥这一关就被关到了十月十五,那拉太太递了折子进宫请安,这也是惯例,像那拉太太这样的外命妇,又没有至亲在宫里,如果无事,一般初一十五进宫请安,太后会捡着想见的见一见。
对于七阿哥的事情,当日康熙是跟太后说过的,因此太后便允了那拉太太的请安。
十五日一早,那拉太太天还没亮就按照品级大妆了,淑慧就没有那么麻烦,穿了前儿宫里上下来的锦缎做的旗装,到底是宫里赐下来的料子,石榴红遍地金的料子,再滚个灰鼠边儿,可以说是淑慧最好的衣服了。因是未婚姑娘,头上发式倒是不复杂,只梳了个两把头,两边各戴了两朵宫花,乃是并蒂梅花,也挺应景,左边插上两支碧玉花簪,左边则是一支银流苏钗。
淑慧换完了衣服,看时间还充裕,为显着正式,又薄薄的上了一点脂粉,心里也是一叹,确实是人靠衣装,她今儿这样一装扮,倒比寻常明艳不少。唇红齿白,眉目如画,镜中人让自己都惊艳了一把,觉得自己长得可真是好看。
那拉太太见着女儿这样般,也是叹了口气,“也是我和你阿玛委屈了你。”
“额娘为何这么说?”淑慧略有些不解。
“我的女儿生的这般好看,合该穿最好的衣服,家里原先条件一般,你平日倒只能对付着随便穿了。”那拉太太喟叹。
法喀毕竟不是什么贪官,家里从国公府分出来后两位老人接连都去世了,先头法喀的父亲光守孝就守了好几年,许是因为守孝清苦,自己也没活多长,虽然有些家底,到底也并不算厚。且那拉太太也不喜欢奢华,衣服首饰一般只是够用就好,只除了选秀时候给淑慧预备了些好衣服好首饰,竟没怎么给淑慧添些贵重衣料首饰。
淑慧到不以为意,“这料子是添了几分颜色不错,可是也得看看这价钱,我身上这身的料子,前儿我在外面绸缎庄看见过类似的,比这个宫里的还差些,便问了问,额娘知道那掌柜的开口要多少?”
“多少?”这种高端的绸缎绫罗,那拉太太原本也不问的。
“一百两!少一点都不卖!”
“这么贵?”那拉太太也吃惊了,他们家原本年年都有些结余,她本以为也不算少了,如今算了算,也就是够给家里人各自做一两身这样好衣服的。
淑慧点点头,笑道,“这么一匹料子,还没裁成衣服,就要这么个价儿,我可真舍不得。”
那拉太太也觉得贵,只是想想女儿正在花期,还是该穿些好看的衣服,便咬牙道,“你开的那铺子的出息也不少,咱家如今也穿的起了。”
“如今铺子里倒是有些出息了,可要我看要有些结余,还是多置办些田地铺子收租来的稳妥。这样本小利厚的生意,也禁不住别人模仿的。”
淑慧那铺子的收益,因是她自己的主意,自己的本钱,收益自己留了一半儿,另外一半交到公中,那拉太太原本说都归给淑慧的,到时候让她当嫁妆带走,到底还是没拧过淑慧,所以这几个月下来公中的账目结余下来也有两三千两了。
“再说了,你女儿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大美人,真正的美人儿,荆钗布裙也不掩国色的。”
淑慧生的是挺好的,但是离绝色美人还差点,别的不说,同为选秀时候那个瓜尔佳氏,如今的和嫔,就比淑慧更美,或许单论五官精致程度,二者不相上下,但是瓜尔佳氏就比淑慧多些说不出来的动人韵味。
“我觉得你生的就挺好了。”那拉太太看自己女儿,怎么会不喜欢,不过倒是也把这事放下来了。
法喀这才升任二品官儿多久?家里衣食住行样样要钱,女儿要出嫁,儿子要娶亲,哪儿都要花钱,让那拉太太花上百两买匹布料,她还真是舍不得。
母女俩说了半天,也是打发困意,此时也差不多到了宫门处,进了宫门后,便被小太监领着去太后宫中。淑慧去过太后宫中,也算是熟悉,不过太后召见的人不少,先是有宫外的诸王诸贝勒福晋请安说话的,然后才会轮到那拉太太。
天气颇冷,不过倒可以在太后侧殿侧室里先等待喝茶,也有几家女眷也在等着太后召见,彼此说点客套话打发时间。
大约是淑慧穿这一身真的挺招眼,就有个淑慧不认识的少女说话颇不好听,斜着眼看着淑慧以及淑慧身上的石榴红遍地金旗装,“我怎么听说法喀大人为官清廉,家里条件不好?今儿妹妹你这一身可看不出一点儿穷酸样来。”
淑慧微微一笑,也不生气,“妹妹眼光还真是不错,我家里其实还过的去,但确实也穿不起这样的料子。这是上回皇上嘉奖我阿玛,宫里赏下来的料子,所以今儿特特穿了这一身进宫,也是来感谢皇上太后的恩德啊。”
那少女被淑慧这么一堵,脸都有些变色,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她身边的中年女子给拉了拉。她也知道今儿她其实是有些失了分寸了,这可是宫里,不是外头,不是拌嘴争风头的时候。
屋里一时静了静,那拉太太正准备发言感谢一下皇上太后的赏赐,圆个场,正好又有两人进来了。
还是淑慧不认识的人,看服色,好像是郡王妃,她身边还带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姑娘,这姑娘生的眉目如画,十分精致可人。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小姑娘和淑慧撞衫了。
一样都是石榴红遍地金的料子,不过花样略有些差异,淑慧这身旗装滚得是灰鼠边,而那小姑娘身上旗装滚得是黑狐狸毛边。
这种场合撞衫,饶是淑慧这样的粗神经,也觉得略有些尴尬,看小姑娘被周围人一看,瞪着眼睛,想要发火,淑慧想想自己年纪毕竟大些,忙打了个圆场。
“今儿也真是巧了,我和这位美人儿妹妹可是心有灵犀了,只是我认识的人少,不知道妹妹你是?”
小姑娘还是有些不领情,没说话,和这小姑娘一同来的女子倒是很温和的笑了笑,“我是安郡王妃,这是我外甥女儿。”
☆、大方的太后
安郡王妃?淑慧一听就知道这位是哪位了, 忙行了礼,那拉太太也颇为亲热的和安郡王妃博尔济吉特氏打起了招呼。
关于清朝,淑慧已经不像刚来的时候那么小白了, 考虑到眼下的太子和大阿哥之争,以后的九龙夺嫡大混战, 有两个哥哥可够询问的淑慧刻意的了解过眼下的朝政局势。
虽然老安亲王岳乐已经去世,虽然康熙不喜欢安亲王一家, 在岳乐死后借故削爵, 到底是顺治朝就极显赫,出过一门三王的人家,家中兄弟姐妹又多,势力非寻常王府可比。
法喀家和安亲王府上也有些拐着弯的亲戚的,不提岳乐的继福晋就是那拉氏,三继福晋老安亲王福晋赫舍里氏所生的岳乐的第十八子蕴端, 十五岁就封了勤郡王, 后因事降为固山贝子的那个, 取得嫡妻就是法喀的亲堂妹,轻车都尉查尔海嫡女, 淑慧也得称一声姑姑的。
这位倒是个才子, 淑慧虽然没见过这位堂姑父, 倒也看过这位堂姑父写的诗。虽然蕴端在京城文坛里名声不小,但要淑慧看来,大约是因为生在富贵之乡,尊贵无忧, 诗词都工于奢丽词藻,喜好用疑难字词,如浓妆艳抹的丽人,远不如唐诗宋词的风姿,清水出芙蓉,绝世而独立。
不过也不怪蕴端,眼下的主流风气也就是奢丽上走的。也许是因为清朝是满人当了皇帝治天下,怕被人说是不通文化的蛮子,就跟突然爆发的土财主喜欢把锦绣华服套上身,珠宝首饰挂满头一个样,看着招摇显眼,其实还是因为底气不足。眼下的安郡王马尔浑也颇有文名,却又不如蕴端了。
话虽如此,可相较于其他的王府贝勒府里的大老粗,安亲王一家也是出了名的文人雅士了,这位安郡王福晋虽然姓博尔济吉特氏,倒也颇为文雅亲和,看着倒不似直爽利落的蒙古女子,言谈举止都非常优雅,反而像是汉人家里出来的。她身边叫韵雅的小姑娘虽然也是在安郡王府长大,性格反而活泼些,虽然她也不认识淑慧,拉着淑慧叽叽咕咕说话。
淑慧从之前就是对女孩子格外温柔些,这姓郭络罗氏的小姑娘生的也是眉目如画,性格活泼烂漫,虽然略有点要强傲娇,可是淑慧心理年龄可比她大十岁,哪里会跟她争这点风头?
大约是因为今儿两人撞衫的缘故,这个叫韵雅的小姑娘便给淑慧分说丝绸,和王府长大的韵雅相比,淑慧还真不是很清楚这里面细致的门道,因此听得挺认真。听众听的认真,韵雅也非常高兴,她素日说话就有些要强,在府里又是表姑娘,和表兄弟姐妹关系虽然也还过得去,可还是没人听她说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