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喀不知道椿泰想起来什么,眼里有些伤感,但也猜测他大约是感怀自身。虽然现在人都不大提起了,但是他这个年纪的,又是京城世家子,怎么会不知道康亲王福晋去世时候那一段公案?
那个侧福晋也是宠极一时,满城里有名的,结果还不是连她早夭的儿子一道被从玉碟上抹去了?接着椿泰才多大,就被封了世子?便是当日太皇太后喜欢,也太年幼了。
椿泰觉得背上有轻轻的拍击,明显是安抚,抬头看向法喀,法喀却用空着的另外一只手递给了椿泰一个酒囊。
“喝口酒吧,也别想太多了,人嘛,总是要向前看的,谁身上没有两件伤心事?。”
椿泰也不说话了,喝了一口酒,却被呛的咳嗽,他毕竟还是个十四岁少年,对杯中物还真没有什么爱。可此时,他却是很痴迷这种火辣的酒从喉咙滑下去的口感。
帐篷里两个老少男人在一口口喝着酒,火盆的火跳跃着,帐篷外却又下起了雪,大雪不断飘落,隐约有雪压断枝桠的声音,除此之外,竟是寂静如虚无,天地希声。
法喀的动作很快,隔了一日后,淑慧就收到了信,看了后微微挑了挑眉。
那拉太太看淑慧神情有些奇怪,则是问道,“你阿玛在信里面说了什么?”
“帮人准备棉衣。”淑慧想了想,详细解释一下,“就是阿玛看着康亲王世子没人特意准备厚实的棉衣,有些可怜,叫咱们帮着预备一份儿。其实,椿泰那么有钱,完全可以自己叫人准备嘛。”
“你这丫头!”那拉太太以为淑慧是还在生气,恨得要打她,她这会儿正是怀孕时候,母性蓬发,何况又是自己的女婿。
“快叫人速速去准备,我明天就要见着。”
“您这要求太高了吧,谁是您亲生的啊。”淑慧嘀咕着,还是去吩咐了。
那拉太太听了更郁闷了,她发现自己女儿对未来夫婿实在太不上心了,正准备有空教育淑慧,第二天却发现送过去的不仅有新赶制的两件棉衣,还有一大包姜茶。
“这是?”那拉太太深深的看了淑慧一眼,问道。“驱寒的姜茶?”
“反正厨房正在做嘛,顺手多做一点儿,不是特别预备的。”淑慧耸耸肩,很不在意的说道。“主要是给阿玛送的,他就是顺带的。”
那拉太太却不管淑慧嘴上怎么说,心里放松了一点,看来淑慧这孩子嘴硬心软的,也不是一点不在意。
淑慧脸上一副不在意,却特意的对送包裹的人解释了一下,“记得和我阿玛说,这姜茶是极其方便的,除了生姜制姜,还有些药材,都是驱寒的,直接用热水冲就好,用酒也行,还是我从他他拉氏青柠那里要来的方子。”
青柠的方子却是从宫里得来的,且她那时候失宠无事,总是鼓捣这些,改进了不少。
这时候已经天晴了,路也好走,半日不到,椿泰和法喀翁婿两个就收到了加快的快递包裹。
☆、佟云惠的疑心
椿泰其实没有想到自己会那么快收到棉衣, 照他以往经验,往府里提出什么要求,像新制几件棉衣什么, 最少也要五六天才能收到。
他身边也不是没有忠心的奴才,只是得用的都是小厮, 连奶娘都在康亲王继福晋去世的时候被打发掉了,有两个陪房都安插在重要的位子上, 还真没人妥帖的照顾他生活。
“我这才知道这用心与不用心的差别。”原本还不觉得, 可一对比,椿泰自然也知道,当初府里那些人还真没把自己放在心上,虽然不算是苛待,却也不真正用心。
法喀也知道些康亲王府里内部的事,且那些王府高门的, 里面不是你踩我就是我踩你, 门道多着了。只是他不好多说, 只笑笑,“你岳母说了衣服赶得急了, 针脚一般, 回头再细细的做两身送过来。还有那姜茶, 夜里睡前记得喝。”
椿泰应了,点点头,又说起来别的事,却是训练中士兵受伤的问题。军事训练中士兵总有个误伤什么的, 如今医疗条件不好,大夫却是不足的,寻常小伤口往往不理会,最多自己处理一下就好了。
只是最近却出了一件事,一个士兵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一开始没注意,等到注意的时候却溃烂感染了,人也发起烧来。
军医看了也没有什么办法,说是想要保命,也只能截肢了。这士兵是椿泰手下的,才二十岁出头,家里刚刚取了媳妇,如今还没上战场就遭受了这样的灾祸,椿泰心里很有些难过。
法喀却是经见得多了,叹息道,“这还是冬天,如果是夏天,这样的事怕是会更多些,如果去外面打仗,南边潮湿,瘴气蚊虫多,北边地势高,苦寒风沙不说,如西藏那边,去了多有喘上不来气的。所以现在的八旗子弟少有能像你这般入伍吃苦的了,这终究是个苦差事。”
椿泰也听他阿玛康亲王提起过,便也点头,“安王府上的几个小阿哥,这次就没有入伍从军。”
法喀对安郡王府上的那几位略有些看不惯,便叮嘱了椿泰几句,“虽说那几位都是文雅人,只是也不想想,其实这也是个好机会。一旦是除了这葛尔丹,日后想要立军功就难了。虽然你已经是王世子,到底是有这马上来的军功才更稳当些,日后也能更得重用。”
椿泰想想自己几个兄弟,点点头,“我也想着,若自己身上有军功,不论多少,也比只靠着圣宠坐的稳当些。”
椿泰当日那么早被立了世子,固然有康亲王杰书的愧疚在里面,也是因为当日太皇太后极喜爱他,太后也格外喜欢,康熙也颇看重这个聪颖的侄儿。
自己的女婿嘛,且又是个允文允武,为人端正,脾气温和的好少年,法喀当然会为了他好,因此格外提点了他许多,相处下来,倒比自己俩亲儿子都更亲近了。
到底没什么大事,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是月底了。四阿哥的生日便是这一日了,不过他如今还没封爵开府,且朝上还在备战,也并没大办。
康熙太后德妃都赏了些东西,兄弟们送了些礼物,吃了一顿酒就算了,便是四阿哥自己也没很当一回事。
只是佟云惠却很用心的准备了一份大礼,毕竟腊月里四阿哥就要娶正妻了,她如果不能成功把四阿哥的心给拉住,接下来一段时间就要艰难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四阿哥收到了那份既花了她心思,又花了她钱财的礼物,表现的却很淡然,甚至没多说什么。
当晚上,出乎几个暗搓搓较劲的姬妾的意料,四阿哥也没在哪个女人的地方休息,而是在书房里睡了。
然后第二日四阿哥上朝后,看着佟云惠的黑眼圈,宋格格就冷笑道,“你还真以为爷多宠爱你?不过也跟我们差不多罢了。”
李格格也不是吃素的,在佟云惠来之前,她原本是最得宠的,此时淡淡的道,“昨儿佟妹妹穿了那一身真美啊,可惜爷没看到啊。”
彼此身份都差不多,佟云惠虽然挂了个佟家的名号,可是别人也不是贫民赤户。如今佟云惠抢了四阿哥的大部分宠爱,原本彼此较劲的李氏和宋氏却联合起来了,经常挤兑佟云惠。
更让两人厌恶的是,佟云惠不仅是抢了宠爱,还抢先一步拿了管家权。不过是一个格格罢了,仗着姓佟,管着四阿哥的后院,怎么让其他两个格格服气?
结果这昨儿,四阿哥生辰也没歇在佟云惠处,这两个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不嘲讽一下她?佟云惠本来以为能和四阿哥交交心,没想到会是这般结果,本来就极其郁闷了,却还又受了两人的气,脸都涨红了。
不过三人也不敢怎么闹,毕竟上头还有德妃以及其他嫔妃看着呢,争辩了几句,各自回屋了。
佟云惠回了她住的偏房后,就有心腹宫女送上来账本子,却是昨儿送礼过来的人名礼单。
佟云惠翻了几页,正好看到了淑慧送的礼物,不到千金之数,却让四阿哥笑的那般开心。又想起来昨日送了礼物后,四阿哥的冷淡,她素白的手指情不自禁的攥紧了。
前世里,这康亲王世子妃明明不是这个女儿,而是侍郎之女朱氏,而那拉氏这位格格,却是七福晋,还有五福晋也换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