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慧这些日子管家,看着说话举止都很柔和,却积威甚重,她这么一开口,那媳妇一个激灵,倒是回过神来了,急急地说道,“是大姑奶奶,大姑奶奶一家子来了,如今正在门口呢。”
淑慧知道自己是有个庶长姐的,因她行三,先头还有个嫡出姐姐七八岁上没了,里面似乎是有些蹊跷的,倒也不好多探查。
那拉太太似乎也不喜欢那庶女,平日里从没提起,淑慧这穿了也大半年了,竟都没有来往互相送过一会儿东西。比待与自己儿子有竞争的云岩竟是冷淡的许多,毕竟那拉太太分东西时候从没少了云岩一份儿,待康姨娘如今也颇和气。
嫡母不喜欢倒也还能理解,竟是法喀本人也从没提起过这个长女,相较于法喀对自己这个嫡女的疼爱,不能不说蹊跷了。
还有,这连声招呼都不打,信都不写,突然就蹦出来了,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怕未必是好意。
果然,淑慧看了一下那拉太太的神色,那竟是极阴沉的,连西林觉罗氏都一副犯愁的样子,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是个什么门道。
最后还是那拉太太发了话,冷着眼道,“既然人已经来了,总不能拦在门口,那就让她先进来吧。收拾个客院出来,只怕当日里他们是不肯走的。”
☆、晋江独家首发
那拉太太吩咐完了, 屋里一时也没人说话,还是西林觉罗氏先开了口。因淑慧的这个庶长姐年纪最大,她嫁进来的时候, 对方是已经嫁出去的,家里也从不提起, 所以一点都不了解。如今气氛诡异,她便是头一个不安的了。
“额娘……这个大姑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到西林觉罗氏语气里的不安, 那拉太太就冷笑一声, “我也不瞒你,免得你日后着了她的道。那丫头跟她姨娘一样是个下流狠毒胚子,最是虚荣,仗着相貌不坏,又眼大心空。”
“竟是这么个人吗?”西林觉罗氏竟有些不敢信,自己嫁过来一家人都很好相处。
嫡婆婆虽然平日不算多亲和, 做事也极有分寸, 也不给个姨娘通房破坏自己和丈夫之间感情, 自己嫁过来将近两年未有孕,也没说什么话。
姨娘也是个温和的, 从来不多说什么。小姑子以前虽然略有一点娇纵, 却还是个很好的小姑娘, 如今指了婚后更是越发稳重了,做事也很周到。
如今新来的这个大姑子,竟是个人品这么糟糕的?
不想连康姨娘都轻声开了口,“你可别跟她来往, 那丫头真不是个好的。”
康姨娘几乎是从不说人坏话的,都这么说,这一家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想而知,更让西林觉罗氏心里惴惴的。
“听你姨娘的,连你姨娘这般老实温和的都避了她绕道走,何况别人。”那拉太太这会儿倒是回神了,冷笑道,“我这会儿精神不济,也不想与他们歪缠,回头见了早早的打发了他们走才是正道。”
淑慧因为至今也没得着原主的记忆,但并不知道其中的缘故,不过既然那拉太太和康姨娘都这么忌惮自己这个庶姐,只怕真不是个省事的。
如果那拉太太能听见淑慧的心声,必须要吐槽啊,那根本不是不省事的问题。简直是个搅屎棍!
心狠手辣,爱慕虚荣就罢了,还头脑不清醒,如果手段高,那拉太太还能赞一声本事,就那手段,连瓜尔佳家的那个梅雪都不如,那个好歹是成功攀上了太子。
当然,也幸亏她没有梅雪那本事,不然臭大街的就是他们家了。
不过就算法喀一家人是多么不情愿,这人已经上门了,还有亲家太太在,也不能不让他们进门。当然专门的迎接是没有的,淑慧这个庶姐一家子很是嘀咕了两声,还是利索的进了门。
待到进到府里,见到处整齐洁净,虽然不算雕梁画栋,也是端正富丽,淑慧的婆婆张佳氏左右看看,忍不住道,“你父亲可真是发达了啊。”
淑慧那个庶姐那拉莺歌也没有见识这样的繁华,正在心热。她出嫁的时候,法喀还是个从三品,家里虽然不穷,也不算是多富有,且那拉太太素日节俭,一向低调。如今再回京,法喀已经是正二品大员,虽然还是不算多有钱,可这宅子是升了男爵后,皇上御赐的,自然是不同凡响了。
这一行人被个老仆领着,待到了正堂门口,才有两个媳妇迎出来,都是穿着丝绸,头上戴着金钗的,比之他们一行人看着倒还富贵些,心里略有些不忿却也有怯意。
“亲家太太和姑爷请进吧。”为首那个圆脸媳妇开口道,“还有姑奶奶与亲家小姐,也请进吧,我们太太已经在等着了。”
有丫环打开了帘子,这一家人一进屋子就觉得一股暖气儿铺面而来,屋里也不知烧了什么炭火,竟是温暖如春。
张佳氏因从没见过自己这个亲家,便格外注意打量人,就见屋内上手坐着个三十来岁中年妇人,皮肤白皙,眉眼明艳,穿一身枣红衣服,外面罩着件孔雀蓝锦绣外衣,明显有喜,肚子已经显怀了。
估摸着这就是亲家男爵夫人那拉太太了,张佳氏忙扯了个笑脸,又左右看了一下,见其左边是个年轻的妇人,略有些丰腴,看着也就是二十上下,眉目清秀,虽然不很美,倒是个温和的。
那拉太太右边却是个极美貌的少女,雪白皮肤,瓜子脸,柳眉杏眼,樱唇琼鼻,倒比自己那美人女儿更精致美貌些。只是这少女虽然相貌极好,穿着倒是不甚华丽,穿着件滚着白兔毛边的水绿缎子旗装,也不绣花,头上只梳个小两把,戴着两朵绒花。不过穿着虽然不甚华丽,这少女倒是颇有威严气度,与寻常闺阁小姐不同。
张佳氏她那美人女儿此时也在打量自己这个亲戚家的小姐,见淑慧品貌不俗,心下也是一惊,也幸亏了对方是已经指婚了的,不然的话必然是自己的劲敌。
他们一家子在打量法喀一家,法喀一家也在打量对方一家,这会儿互相打量完了,在心里掂量过了,才互相见了礼,分了宾客主次坐下。其中又以淑慧的那个庶姐尤为不满,因为那拉太太毕竟是嫡母,还带着儿子磕了一回头,她那丈夫却是个愣头青,只拱手弯腰行了礼罢了。
见自己那便宜女婿如此不知礼,那拉太太不引人注意的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反而是西林觉罗氏愣了愣,张口道,“姐夫,你不与母亲行礼吗?”
“我不是已经行过礼了吗?”那男子还以为西林觉罗氏在挑刺,他还想挑西林觉罗氏的刺呢,张口就道,“弟妹你一个女子,外男在的时候,不应该避避吗?”
西林觉罗氏闻言脸都涨红了,她本也还算是好意,结果被人这么指摘,竟是说自己不安于室吗?本来嘛,一个庶女的夫婿,这么久第一次见着自己岳母,还是位高权重的,按地位也该行跪拜礼的,结果弯弯腰就算了,实在是有些失礼了。
“罢了,我也不是什么人的礼都稀罕的。”那拉太太淡淡的看了自己那便宜女婿孙思远一眼,又对西林觉罗氏道,“你不必多想,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是清楚的,倒是我这女婿,礼也行完了,且退下吧,等你岳父下朝后,想来会抽空见你的。”
说完,又叫了人,“送大姑爷去前面偏厅里喝茶。”
张佳氏再傻也知道自己这儿子把人给得罪了。她心里本来还存着和那拉太太拉拉关系,在那拉家安顿下来,让自己媳妇再帮着管管家,没想到竟是出师不利,一时也有讪讪的。
而因着孙思远说的话,西林觉罗氏十分羞恼,也不肯开口了,淑慧更不用说,她又不是什么长袖善舞的,且看对方出什么招数罢了。
他们都不说话,尴尬的就是张佳氏了,想想男爵府的富丽,她还是不愿意,因此她犹豫了一下,推了推腻在自己身上的孙子,“去,去陪着你外祖母说说话。”
在张佳氏眼里,自己这孙子那可是块宝,无一处不讨人喜欢,她一直留在身边,与生母都不亲近的。如果不是为了缓和气氛,她可真舍不得自己这孙子去亲近那拉太太。
那拉太太其实并不喜欢那孩子,一则是不喜欢的庶女的儿子,除了名义上,与她并没半毛钱的关系。
另外在那拉太太看来,这孩子也不怎么讨人喜欢,都上七岁了,站也站不直,坐也不好好坐,倒巴在祖母的席上,跟滩泥似得。这要是若在家里,跟着祖母撒娇就罢了,拜访别人家,还是第一次来,未免太没规矩。
这孩子得了他祖母的话,朝着那拉太太走来,眼睛却直往那拉太太脖子戴着的项圈上的大珍珠上瞅,更别提多让那拉太太腻歪了。
不过那拉太太倒不是个随便给小孩子没脸的人,因此虽然心里不喜,也不亲近,也还算是缓和下脸色来,问那小子话。
“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