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怎么说?”
“若是如今还是皇上主事,我还有些担心皇上如何处置,毕竟皇上高深莫测,又一向圣心难测。可是别忘了如今是太子主事,大阿哥一向和太子别苗头,而郭络罗氏的未婚夫八阿哥又是大阿哥的生母惠妃收养的。”
那拉太太也是很有些政治敏感度的,法喀一说,她也明白过来了,“八阿哥一向是跟在大阿哥身后的,安郡王府和八阿哥又是亲家。打击了郭络罗氏,也就是打击了安郡王府和八阿哥,大阿哥自然也受影响,太子肯定会乐意偏向咱们的,何况本来就是咱们占理。”
当然,虽然定下了大方针,如何具体实施还需要商量,法喀也不睡了,和那拉太太商量了一回后,又喊了孔三过来找了自己两个幕僚商量了一夜。
这商量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法喀找上了太子,痛哭流涕的请监国的太子做主。
人生在世,全靠演技,更何况法喀还是有真感情在里面的,他新请的个幕僚文笔极好,折子里把郭络罗氏的恶形恶状描写的十分活灵活现,而巧妙的规避了淑慧略有些过分的言辞。再加上法喀在朝上的痛哭,让围观的人都恻然了起来。
本来嘛,人人都知道椿泰出了事,虽然有人幸灾乐祸,但是惋惜的更多些。法喀一向又是清正廉洁作派,康熙亲自点名表扬过的,他为人又不错,推崇他的人不少,同族的人也不少,大家都挺替他难过的,再想想淑慧小小年纪,就得背上望门寡的名声,也实在是可怜。
这样的可怜人,不去安慰就罢了,还去用如此狠毒的言语刺伤,也难怪人家说郭络罗氏父亲不好,有那样的父亲,家教不行也太正常了。
而且郭络罗氏还诅咒椿泰世子死无葬身之地,好歹也算是表兄妹,又没什么大仇大恨,这么做,心底如何,可想而知。
安郡王马尔珲这次也没随军出征,此时也在朝上,面对法喀的指责和众人鄙视的眼神,心里虽然郁闷的不行,可也还很镇定。毕竟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动摇不了他的筋骨,只是名声不好,他也还算有急智,当机立断出列对太子道。
“纵奴才有失察的错误,然而这毕竟是小姑娘之间的事,也不该在朝会上说。”
听到安郡王的话,法喀当即痛哭道,“安郡王自然觉得是小事,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是小女已经被逼的要上吊自尽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安郡王您的家眷是生生要逼死我女儿啊!我知道我位卑官小,可是当父亲的,无论如何也得给女儿想法讨个公道啊。”
说完,他又起身朝太子行礼三叩首,“臣知道自己不能被安郡王放在眼里,但恳求太子为臣做主,与安郡王商量一下,能约束一下他的家眷否?不要把我可怜的女儿逼到死路上。”
安郡王一听,也有些急了,“只是寻常拌嘴小事,如何被法喀大人说的这么严重?”
太子本来就看势大而且不买自己帐的安郡王一系不顺眼,觉得戏也看的差不多了,此时便在上头开口道,“事关人生死,如何算是小事?”
安郡王这一听,就觉得不好,虽然太子不可能绕过康熙直接给自己判罪,但是先给自己扣上这么一顶帽子,也够剥层皮的,毕竟约束不好家眷和意图逼死别人可是两个罪名。
在众人越发鄙视的眼光里,安郡王也急了,急急的辩解道,“我外甥女郭络罗氏虽然说得过分了些,可是椿泰世子的确是在大漠里人没了,也是法喀大人自己的女儿倒霉啊。”
他不说这话还好,这话一下子就戳了蚂蜂窝了,椿泰虽然年少,但风姿绰约,为人十分厚道,与宗族里交好的人极多,还有厚道的宗族长辈都很喜欢他,再有就是康亲王一系的官员,也不可能对此事视若无睹啊。安郡王一句话就拉足了这些人的仇恨。
除了这些人,安郡王还成功激起来另外一些人的怒火。这年头人寿命短,谁没个守寡的姐姐妹妹甚至女儿,难道都成了命薄福小的?就算是自己心里这么觉得,也受不了别人这么说啊。
其中还有个御史,他闺女就是个安郡王嘴里的倒霉鬼,嫁过门去女婿就去世了,如今一直在家守寡,青灯古佛的,做父亲的如何不心疼?
此时一听安郡王的话,简直怒发冲冠,冷笑道。“可见是安郡王府的家教了,当年那位郭络罗氏格格的父亲也不是什么好人物,设计赌局诈骗人钱财,逼的人家一家子上了吊。如今明尚的女儿也要逼的人上吊了,安郡王竟然还说小事!”
眼见着是群情激奋了,太子又不是傻的,想了一下,觉得自己不抓住了这机会,简直会抱憾终身,便准备开口给法喀做主。
安郡王马尔珲看见太子看过来那一眼,就觉得不好,便准备出列跪下谢罪,可惜太子也足够精明,见他有动作,便抢先开了口。
☆、父慈子孝
如果说这是一场抢答的话, 安郡王显然输给了太子,太子也是玲珑八面心,当即就抢在安郡王之前开口道。
“素日里不少人都称赞安郡王你文雅良善, 没想到竟然是如此不把人命当回事。如今法喀大人的女儿还是二品官的嫡女,又指给康亲王世子做福晋的, 你都是如此,若是寻常百姓, 还不知道如何呢。”
安郡王一听这话头就不好, 忙跪下谢罪,不过还是没让太子改变主意,就听太子在上头冷笑道,“皇阿玛在外面御驾亲征,我是不好冒然处置你的,但是也不能真坐视不管, 不然岂不是尸位素餐, 即日起着有司彻查安郡王素日行事, 若有不法的事情,悉数报上来!”
安郡王马尔珲一听, 顿时如坠冰窟, 怕的就是这个彻查。
自己是宗室王爷, 太子虽然贵为储君,又在监国,的确不可能绕过康熙处置自己,可是调查自己这个主他是做得的。查不怕, 可是找谁查,怎么查就是个问题了,彻查的话,说句不好听的,谁家没点个不法僭越的事?想查你还有找不出来问题的吗?
安郡王马尔珲这回不像法喀一开始告状的时候那么淡定,他左右看看,想要人给自己说情,却没人站出来,他也不想想,刚刚他那话得罪了多少人,无论是宗室,还是亲贵大臣,都没人站出来的,心顿时更凉了。
太子见此情景,心里也是十分得意,他是知道自己皇阿玛早就想收拾安郡王府的,只是安郡王府势大,在宗室里面影响力也很深厚,若无充足的理由,是动不得的,就是想查安郡王也得寻个好理由才是。
自从当年康熙抹了自己兄弟的爵位,安郡王自己也知道康熙对自己虎视眈眈,所以一面加紧结交各路文人墨客,亲戚朋友,另外也比较约束自己以及家眷下人,所以在京中名声极好。
康熙见此,也不好不要脸的硬找茬抹了安郡王的爵位,便把八阿哥当和亲阿哥送给安郡王府当女婿,来借此减弱安郡王府的影响力。
如今这事却正好是个机会了,被闹的群情激奋,无论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还是站在康熙的大局立场上,太子于情于理也不会放过安郡王府。
想到这里,安郡王马尔珲心里便憋屈的难受,更多了不少惶然,下了朝他还被太子叫去斥责了一顿,方才憋屈的出了宫。
回王府后,他就气恼的找了安郡王福晋询问,“韵雅呢?把她给我叫过来。”
他福晋见他气恼非常,小心翼翼的提醒道,“爷忘了吗?韵雅和几个侄子子女往西山别院去了?”
说完了,见安郡王马尔珲一时没有说话,她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朝上有什么事情涉及到韵雅了吗?”
“我这辈子的名声都让她给败坏了。”安郡王马尔珲恼火的道,“你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她去折辱那拉家指给椿泰的那个丫头,又公然骂康亲王世子死无葬身之地,就算是心里称愿,这是能在口里说的吗?”
安郡王福晋也吃了一惊。“这可是真的?”
“如何不真?法喀嚷嚷着自己闺女被逼的活不下去了,要太子做主呢。太子本来就看我不顺眼,如何不借此机会整我一把?”
“那可真是给咱们府里招祸了”安郡王福晋也生气道,“本来张天师说她有凤命,如今看着虽然不可能当太子妃,也是个皇子妃,就算是阿玛去世后,对她也一向纵容,没想到竟把她惯坏了。”
安郡王这会儿倒是说了句公道话,叹气道,“惯坏了也是阿玛当年惯坏的,韵雅她亲生外祖母就是阿玛最疼爱的侧室,不然姐姐也不会封了郡主。她又父母双亡,生的讨喜,他老人家喜欢不说,就是额娘也挺喜欢韵雅的。”
“那如今怎么办?”安郡王福晋犯愁的道。
“先把这丫头弄回来,无论如何都得压着她上康亲王府和法喀家负荆请罪,不然臭的就是咱们家的名声了。”安郡王马尔珲想了一会儿道,“等这事平息下来,另找个嬷嬷来教导她规矩,也是为了她好。”
安郡王这个当舅舅的如果说对外甥女还是真心疼爱的话,安郡王福晋这个当舅母的就没那么真心了,尤其韵雅指婚之后越发气焰嚣张起来,连她亲生的女儿都给脸色看,安郡王福晋如何乐意?
她有些想借此机会报一箭之仇,不过想想韵雅日后毕竟是皇子福晋,还是稍微客气的好,又改了主意。
这边安郡王府上已经商量好了对韵雅的处置,安郡王马尔珲更是到处活动,找人说情,免得太子真的对自己下手。
而那边韵雅还不知道呢,回去砸了别院屋子里所有的东西,哭了大半夜方才睡着,此时刚刚肿着眼皮爬起来,一面挑剔早饭不合口味,一面叫人套马车准备回安王府上告状,让舅舅安郡王去收拾淑慧一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