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女人比谁都明白那些条条框框的大道理,但这并不代表她喜欢男人跟她唱反调。
容瑕的态度很好地取悦了班婳,她小声道:“其实他们也不是特别可恶,就是谢宛谕老跟我过不去,石飞仙也一肚子坏水,至于阴家……”她哼了一声,“我懒得说这家人。”
容瑕笑吟吟地听班婳说话,很快两人便到了面馆。面馆铺面不大,不过里面收拾得很干净,摆设也很用心,每一桌之间都摆着素雅的屏风,让客人看不到邻桌人吃饭的模样。
“这里没有包厢,婳婳能习惯么?”容瑕隔着衣袖扶了班婳一下的手臂,“小心台阶,这里有些湿。”
“容公子,您来啦?”堂倌看到容瑕,顿时笑容满面地上前招呼,见他身边还多了一位天姿国色的年轻女子,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请往这边走,您还是吃牛肉汤面。”
“不,今日给我两碗青菜汤面,给其他的护卫牛肉汤面就好,”容瑕想了想,“再弄几碟小菜,记得都不可放大油。”
堂倌见容瑕身边的姑娘穿着素服,顿时明白过来,忙应道:“您请放心,绝对不会沾上一滴大油。”
班婳与容瑕走到屏风后的木桌前坐下,除了杜九与如意跟着进了这个隔间,其他人都去了另外的隔间。
两人刚坐下,就听到旁边有人闲聊,正在说谢家与皇家的婚事。
“你们说,这谢家的姑娘是不是有些邪门,自从她跟二皇子定亲以后,皇家就接连出事,大长公主遇刺,惠王夫妇半夜会火烧死,这不是邪门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容瑕:谁说我是君子?
第64章
班婳真没有想到,出来吃碗汤面, 也能听到这些闲话。遥想当初, 谢宛谕讥讽她被退婚三次克夫之类的行为,恐怕谢宛谕自己也没有想到, 她也有被人这么无端猜测的一天。
这事情竟然还牵扯到她祖母遇刺一事,班婳皱了皱眉。
附近隔间的人说得绘声绘色,时不时还有人跟着添油加醋,说什么谢宛谕出生的时候, 天带不祥之兆, 又说她八字有多硬, 当年老忠平伯夫妇都是被她克死的, 证据就是她出生三年后,老忠平伯夫妇就先后病亡。
出生三年又不是出生三天, 这跟谢宛谕有什么关系?班婳觉得他们这种想法很奇怪, 奇怪得处处是漏洞, 偏偏所有起哄的人都有志一同的忽略了这些漏洞。
“两位贵客, 你们的面来了。”
因为不能放大油,连原本的汤底也不能用,厨子费尽心思才做出两碗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青菜面。
班婳尝了尝,味道虽然不算好,但是比她在府中吃的那些东西也不差了。她也明白汤面的汤底最重要,熬的肉汤底不能用,这面的味道就会被毁一半。
容瑕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道:“抱歉,本来我想让你出来吃点东西,哪知道汤底换了,味道便不好了。”
“不,这面很劲道,”班婳摇了摇头,“做面的师傅应该用了巧劲儿。”
容瑕闻言笑了,“这家汤面馆,汤与面是拿手绝活,听说是从薛州那边搬进京城的百年老店。”
“薛州?”班婳觉得这个地方有些耳熟,但也仅仅是耳熟了,她连薛州在东南西北哪个方向都没有弄清楚。
“对,薛州盛产麦子,很多薛州人都擅长做面,这家传承了几百年的做面手艺,自然比我们京城的面地道。”容瑕见班婳喜欢店里配的小菜,便让杜九去叫堂倌,让他们再送两碟上来。
“所以说女人嘛,生辰八字不好,还有个克夫克家人的命,就该去尼姑庵里好好待着,何必留在家里祸害人。”说谢宛谕闲话的人,似乎被其他几个起哄的人吹捧得有些得意忘形,竟是忘了谢家在京城中的地位,连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班婳把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扔,解下腰间的马鞭,起身便拉开了附近那个隔间的屏风。
屏风拉开以后,她看到说话的是几个二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这些男人作书生打扮,身上袍子浆洗得半旧不新,他们面前的桌上除了几碗清汤面以外,没有摆配任何的小菜。
班婳冷笑:“我还以为是哪几个了不起的朝中重臣在此处高谈阔论,原不过是几个穷酸书生在夸夸其谈。既然你们是读书人,自然应该明白何为礼,何为德。古人有言,君子不避人之美,不言人之恶。你们在此处拿女子的事情说笑,无读书人之才,亦无做人之德,难怪也只能坐在这个地方说说酸话,不能为陛下分忧,不能为百姓解惑。”
几个书生见班婳一个女人竟然把屏风都拉开了,还嘲笑他们是穷酸书生,当即又羞又恼,尤其是刚才高谈阔论的人,他起身冷声道:“我们读书人的事,你一个粗鄙女人知道什么,我乃当朝秀才,你还不快快向我们赔罪?”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担得起我向你赔罪?!”班婳一鞭子抽在桌子上,木桌表面顿时出现一道深深地痕迹。几个书生吓了一大跳,离班婳最近的一个读书人缓过神来,就要伸手去夺鞭子。
班婳冷颜斥责道:“这是当今陛下送给我的鞭子,我看你们谁敢过来?”
过来夺鞭子的书生顿时吓得动也不敢动,他们见这个小姑娘身上穿着不显,连脂粉都没用,所以方才并没有觉得这个小姑娘身份有多了不起。
现在再细看,又觉得这个小姑娘处处不简单,而且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言自己鞭子乃皇上所赠,连赏这个字都没用,可见此女的身份不简单。
几位书生心里暗暗后悔,他们都是京城的落第秀才,平日里无所事事,手中的银钱又不宽裕,便聚在一块说说闲话打发时间,哪知道会遇上贵人。看这位贵人的态度,似乎与谢家有交情,这可如何是好?
“不知姑娘乃哪家贵人?”一个看起来相貌最为周正的年轻秀才站出来,朝班婳行了一个大礼,这会儿他们也不觉得女人如何了,便是行礼也是行得极为谦恭,唯恐得罪班婳半分。
“我是哪家的与你们有何干,我见世间大多读书人都是饱读诗书,知礼仁善的君子,为何尔等也是读书人,言语却如此刻薄,读书人的颜面,都被你们这些人给败坏了干净。”班婳虽然极不喜欢谢宛谕,但这并不代表她喜欢听这种话。
说这些话的人,与当初说她克夫的人,只怕是同样一群人。他们以嘲笑女人为乐,仿佛这样就能显得他们更高贵,也能显出他们的不凡来。
围在四周看热闹的人中也有一些读书人,他们之前还觉得班婳对读书人有些无礼,但是听到班婳夸了世间大多数读书人以后,又觉得这个女子恩怨分明,果敢大气,是一位值得称道的奇女子。
读书人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没多少人明白。
“这位姑娘说得好,”一个穿着干净,戴着方巾的读书人从人群中站出来,高声道,“我等读书人,理应学诗书伦理,为臣之道,岂可说女子闲话,此非君子之举。”
有一个人站出来,便有更多人的附和,谁不想做正人君子呢?即便这些人中,有些人也曾说过其他人的闲话,这个时候也要站出来,以示自己品德高尚,不屑与这几个人说女子闲话的读书人为伍。
见事态变成了这样,几个说闲话的读书人有些尴尬。尤其是刚才说女人八字不好应该去尼姑庵的读书人,一张脸红得犹如滴血,他又恼又气,冲动之下竟对班婳道:“我们说话不妥当,我们愿意自省。但你身为女子,不在家侍奉父母,却来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又岂是女子之道?”
其他几个同伴此刻恨不得捂住他的嘴,这位姑娘可不是普通人,这种话说出来,那真是要命了。
“啪!”
班婳懒得跟这种执迷不悟的人说废话,一鞭子甩在这个书生身上,这个书生惨叫一声,顿时倒在了地上哀嚎。见他这样,班婳更加瞧他不起,当初沈钰挨了她两鞭子,也不像这个读书人这般,又哭又嚎还在地上打滚。
这也叫读书人?真是可笑。
众人被班婳的举动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说挥鞭子就挥鞭子,他们看热闹的都还没反应过来。不过有些人看到班婳这个举动后,似乎想起了什么,顿时面上带了几分敬畏之色。
“我的祖母历经三代皇帝,她老人家从小擅骑射,又使得一手好鞭法,但是三位陛下都夸她乃是巾帼英雄,可没有谁说她应该在家侍奉父母,不然就是不守女子之道。”班婳扬了扬下巴,“你难道比陛下还要厉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