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2 / 2)

大理寺卿把供词双手呈上,躬身答道:“石姑娘承认,她因出于嫉妒,不想让福乐郡主嫁给成安伯,所以就想请杀手刺杀静亭公府里的人。只是相府管教极严,绝对不容许女儿做出这等大孽不道的事,所以她只能自己私下找到几个胆大的混混,让他们去刺杀福乐郡主。只是恰好那几日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她才改变计划,让那几个小混混对静亭公下手,这样福乐郡主就需要守孝三年,这三年内她都不能嫁给成安伯。”

“哦?”云庆帝放下手里的奏章,面色深沉道,“那她有没有说,是怎么跟惠王府下人认识的。”

“石姑娘说,她根本不知道此人是惠王府下人,只当他是介绍杀手的中间人。”

大理寺卿觉得这理由有些牵强,石姑娘明显是想把所有人罪名扛下来,免得连累石家。

他以为陛下定不会相信这种拙劣的理由,没有想到陛下竟然没有反驳,只是让他放下供词便让他走了。

离开大月宫前,他忍不住想,皇上恐怕还是想护着太子的,所以才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几日后,静亭公遇袭一案真相大白,原因竟是由于女人的嫉妒。经此一事,成安伯容君珀的美名传遍了整个天下,因为能让闺阁女子心生嫉妒而杀人的男人,一定是十分出众迷人的。

一时间,容瑕在京城中受欢迎的程度不减反升,若不是他已经与人订了亲,只怕每天女子们仍的鲜花手帕瓜果等物,都能把他给埋起来。

石崇海“得知女儿犯下此大罪,不仅在皇帝面上泣血求罚,还到班家负荆请罪”,这种不包庇女儿,勇于承认自己错误的行为,赢得了部分读书人的赞誉。

这还不算,石崇海甚至自请离职,他认为自己教女不严,无颜担任相爷一职。皇帝被他真诚的态度感动,言明女儿犯下的错,不应该由他承担,世上只有父债子偿,没有子债父偿的说法。最后结果就是石崇海罚银五千两,并且亲自设致歉宴给静亭公赔罪,停俸半年。

石崇海当下毫无异议,第二天就摆了盛大的致歉宴席,不仅请班淮当座上宾,还请了很多有名望的人士来做客。

此举一出,更是为他赢得不少赞誉。

班淮带着一对儿女到的时候,酒楼里已经不少人了。虽然宴席摆在二楼,但是下面大堂里却有不少人看热闹,大家都在等班家人会作何反应。

班婳看着楼下那些神情激动的读书人,轻哼一声后便移开了目光。

班恒见楼下那些人的目光像狼一样盯着他姐看,便挤到楼梯一边,把班婳挡在了里面。

“静亭公!”石崇海看到班淮,还没说上两句话,便先红了眼眶,对着班淮长揖到底,“在下教女不严,实在是惭愧,惭愧,在下几乎无颜见您。”

班淮视线扫过四周看热闹的宾客,避开石崇海的礼,不甚在意道:“没关系,你不还是见到了吗?不过你这个女儿虽然没怎么教好,不过幸好我运气好,保住了一条命。”

说完这句话,他便气喘吁吁地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有些不好意思道:“让各位看笑话,我这人胆子有些小,这次的事情吓得我病了一场。今日本不想出门,不过想到我今日若是不来,石相爷定会为难多想,便只能勉强来了。只是我精神头实不太好,若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请诸位多多见谅。”

众人闻言纷纷关心起班淮的身体状况,一堆人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石崇海在旁边一直陪着笑脸,又说着致歉的话,不过很多人忙着讨好班淮,一时半会儿也没人在意他做了什么了。

班婳没心思看这种闹剧,转头却对上了石晋的双眸。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汇,班婳沉默着没有说话。石晋犹豫了一下,走到离班婳两步远的地方站定,“郡主近来可好?”

“家父患病,身为女儿的我,又能好到哪去,”班婳语气有些淡淡,“石大人有事?”

石晋给她作了一个揖,沉默着没有说话。

班婳扭头看着坐在贵客位的父亲,“石大人,石姑娘可还好?”

“舍妹犯下滔天大罪,被大理寺判服役十五年。”石晋沉默下来,他与班婳之间,竟无话可说。

“在哪儿服役?”

片刻后,石晋听到班婳这样问。他惊讶地抬起头,见班婳脸上并没有多少怒意,便答道,“西州。”

“西州地远苦寒,风大沙多,令妹如何受得了那里的气候?”班婳垂下眼睑,语气略软了几分,“何不换个气候好的地方?”

“犯了错就该受罚,石家并不敢有怨言。”石晋垂下头,不去看班婳的眼睛。

“你们自然没什么可怨的,”班婳对石家人有些腻味,她虽然与石飞仙有怨,但是如果石飞仙真的与父亲遇袭无关,她也没有恨不得对方去死的想法。

倒是石家人比她这个外人想得开,她如果再多说废话,反而就讨人嫌了。

当天石崇海给班淮敬了道歉茶,班淮表情平静地喝下了。就在宴席快要正式开始的时候,班淮忽然面色苍白,晕厥了过去。吓得大家连忙请了大夫来,才知道他身体尚很虚弱,根本不能太过劳累。

于是这宴席也不吃了,大家把班淮送回了家,走出班家大门后回头一想,班淮这是接受石崇海的道歉还是没有接受?

不管接没接受,这事就这般落幕了。表面上看,石崇海与严晖都仍旧是相爷,地位没受影响。然而事实上两家人都不复往日的荣光,不仅风光不在,还要过着如履薄冰的日子。

自此以后,朝中再无石党严党一说。但是这个平静地表面之下,似乎又潜藏着暗潮,只等着谁来揭开它,就会翻天覆地,天地变色。

在石崇海给班淮道歉后的第三天,石飞仙戴上了镣铐,头夹,与一批同被发配到西州的女犯,坐进了一辆木车中。

狭窄破旧的木车里满是异味,同车几个女人看着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女儿家,究竟犯下了多大的罪,才会被发配到西州那个苦寒之地?

马车里最年长的女人看上去近四十岁,实际上才三十出头。她杀了整日磋磨她的丈夫与婆婆,但又因为年轻时救了一位官员的女儿,得了几分人情,所以没有判死罪,而是判了流放。

她忍不住对石飞仙道:“姑娘,你犯了什么事啊?”

“我?”石飞仙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沧桑的女人,半晌才道,“投错胎,做错事。”

木车四周钉得很牢实,只留下几个小小的孔供马车里的人换气,她听着外面热闹的喧哗声,忍不住恍惚地想,这大概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听京城的繁华声了。

西州,风沙大,雨水少,烈火般的太阳足以烤破她的皮肤,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下去。

木车出了城以后,道路两边有犯人的家人来送衣物,有人哭,有人磕头,不过因为押送犯人的衙役收了这些人的银钱,对这种情境便睁一眼闭一只眼了。

车上的几个女犯,除了石飞仙以外,所有人都得了亲人备下的东西,包括刚才问她的女人。

她弯腰坐在窄小的木车里,看着车外的生离死别,面色麻木到了极点。

“石姑娘。”一个骑着马的护卫从城里追了出来,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个不小的包袱。

石飞仙双眼一亮,可是看清护卫的长相以后,她眼中的亮光消失了。这个人她不曾见过,肯定不是石家的人。

“我家主子说,山高路远,从此便天涯相隔,往日恩怨一笔勾销,望自珍重。”护卫把包袱塞到石飞仙手里,用平板的声音道,“这包袱请姑娘收下。”

“等等,”石飞仙捏住包袱的一角,看向这个相貌普通的护卫,“你家主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