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侯夫人闭上双目,任由关妈妈将她搀扶起来,又叹了一声。平南侯不娶自家孙女是好事,只是方庞两家也不能为敌就是了,这样杀伐果决的人,摇摇欲坠的方家得罪不起。
外人都觉得方家又要重新崛起了,只有老太太自己心里明白,方家只是两个女儿嫁得好罢了,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真要出事了,她们的夫家又怎么会鼎力相助。仅仅是指望方杰华重振门楣,有心人想把他捏死在摇篮里,并不难。
关妈妈是太后身边来的人,眼界儿和别的下人也不一样,忠勇侯夫人心里的考量,她也猜到了几分,见夫人心事重重,不得已开解道:“等华少爷娶了亲,基本就站稳脚跟了,夫人莫要太过操劳。”
“罢了,我也不去多想什么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忠勇侯夫人也只能这样宽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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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盛夏,天越热,人越乏,一旦进了冰屋,再不想去别处受罪了。
碧泉居里,两个婆子又抬了两桶冰进来,晴儿端了一盘血红的碎冰樱桃,庄颜透着红的指腹拈起一颗红艳欲滴的樱桃来,微微张口,衔在唇齿之间,舌尖一卷,下颌动了动,再吐出来的便是一颗核了。
连吃了几颗,庄颜嫌吐核麻烦,擦了擦手,挥手叫下人把东西收了,切一份西瓜来。
雯儿端了一盘切成块的冰镇西瓜来,上面插着干净的银果签,心想这下子主子该不嫌麻烦了吧。
庄颜用银果签插着吃了两口,甜是够甜,但又甜的腻味了,放下咬了一口的西瓜,起身道:“兰儿莲儿随我去母亲处吧,寒瓜我过会儿回来再吃。”
晴儿拿了个盖子盖住盘子,关了门退了出去。
到了常喜堂正屋,两个妈妈两个丫鬟站在一旁,黄氏歪坐在榻上绣着大红色的虎头鞋面。下人方才通传过了,这会儿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笑道:“颜儿来了?路上热不热?”
庄颜坐在榻上小几的另一边,道:“有兰儿打伞,莲儿打扇子,不热。”
黄氏收了针线,起来伸了个懒腰,庄颜站起来扶了母亲一把。
“颜儿,你父亲说过几天崔夫人就带着崔公子来我们家做客,到时候你给她上个茶就行了。”
垂下眸,庄颜把玩着手上的与莲蓬,平南侯说过,过几日他也要去黄家找黄不羁的。
庄颜几不可见地笑了笑,去找黄不羁,又不是找她,瞎想什么,人家心里若真有她,岂会让亲手打磨的红豆骰子被方拾梦抢去。也是,一个侯府嫡孙女,一个从五品官员的嫡出女,没有任何可比性。
看着女儿手上的那枚与莲蓬,黄氏道:“颜儿,你见不见?”
脑子里明明不大想见,可是不见又能怎么样,庄颜鬼使神差道:“见……为什么不见。”
黄氏一笑,道:“听说那崔公子很儒雅,是个上进勤勉的年轻人,你若是觉得可以,这亲事咱们就早早定下,等你弟弟出生了,正好接着办你的亲事,双喜临门多好!”
强颜欢笑,庄颜也点了点头,多想跟母亲说说心里话,可理智让她把话都憋了回去。黄氏有孕,怎么可以再让她操心。
小坐了一会儿,觉得周遭有些热,庄颜看了看桶里融化殆尽的冰块,责问下人道:“冰块都没了还不去换?”
黄氏按住她的手,道:“不怪她们,是你大伯母上午差人来传话,说咱们房里的冰块数目都送完了——你爹怕热的很,夜里的冰块成倍地用着才行,白天我少用些无妨。”
皱了皱眉头,庄颜讨厌死了大房的人,公报私仇这种事,也只有她们做的出来。
其实庄颜可以直接去大伯父那里告状,只是怕父亲苛责她不礼待亲人,在小事上斤斤计较,才一忍再忍。
素白的玉手扣在小几上,手背上隐隐凸起细细的几根,庄颜压下这口气,行了礼从黄氏处出来,回到碧泉居叫下人把自己房里的冰块抬了四桶到常喜堂,还嘱咐下人告诉黄氏,她房里不缺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