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1 / 2)

身为女子能识字就不错了,苗小柔看书的确不多,寻常尤爱看故事杂书罢了,那些讲史的书卷文绉绉的她念都念不顺,哪知道历朝历代的后宫都有哪些轶事。三岁懂得多,既然他这么说,听起来也略略靠谱,那她就相信三岁有法子再把她弄出宫去。

想是这么想,点头却仍有些难,愣在那里半天没句话。

“喂。”白睢等着她回话呢,在她眼前晃晃爪子,“痴傻了你?”

“哦。”她嘟嘟嘴,怕是自己也未察觉这小动作有多惹人喜欢,扭着个秀眉,若有所思道,“……可是,我怎么总感觉被你坑,每次帮你点什么我就得被刮蹭皮。”

每一次,最后便宜都是白睢占的,她却或多或少折损点什么。这次玩儿了个大的,谁知道后头会不会闹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出来。白睢这小子骗了丞相多少回了,丞相统共才发现了几回?郭放比她可聪明多了,她会不会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应该不至于吧,三岁说过骗谁也不会骗她的。

正犹犹豫豫心不在焉的,面前忽然被推过来一只小碟子,里面放满了剥好的瓜子仁儿,颗颗个头饱满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少年弯起眼角:“喏,给你剥的。”

苗小柔诧异得飞起了眉毛:“给我,你吃错药了?”

少年:“行行行,不吃还给我,爷爷我吃。”

苗小柔赶紧把小碟子端进怀里,咧嘴笑着:“吃吃吃吃吃……”

这不是做梦吧,白三岁会给她剥瓜子?还以为给她买蜜糖果子已经是极限了呢,他居然还能主动做这种累死手指头的事。

一时心里冒起一丝甜意,用指尖捏起几颗放在嘴里。

白睢便不来跟她抢了:“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嗯。”她吃着瓜子仁儿,对他的再三保证给予了肯定,开开心心地致力于解决掉剩下的那半碟,“有问题的话,你就准备给奶奶收尸吧。”

白睢把桌子一拍,信誓旦旦:“若有问题我给你陪葬。”

少年真想再摸摸她可爱的脑瓜顶,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来,眼尾都弯了——傻大彪,一碟瓜子仁就骗到手了。

问题肯定是有的,他解决不了,等将来一起合葬吧。

——

苗小柔要做皇后的事儿就这么定下了,说不上高兴或是无奈,更多的应该是责任。一旦站在这个位置上,她的一举一动便牵连着白睢。故而她有些焦虑,拜托了毛崇之给她弄一些皇后应该看的书来,心里想着,虽然是表面夫妻,但她总不能丢三岁的脸。

文绉绉的书看得她整天哈欠连天,几天下来,她越发觉得这后宫的女人真惨。做皇后的就更惨,为了给天家开枝散叶,居然还要安排自己丈夫跟别的女人睡。若是丈夫睡腻了,又要张罗着选新的。不能妒忌,要宽容大度,否则便是没有德行,不堪为一国之母。

把别的女人送到自己喜欢的人床上,别说去做这种事情了,就是光听说自己男人跟别人有染,她都不能接受。

她自问是做不了一个合格的皇后的,所以啊,将来这凤冠她一定得摘下来。那样三岁后宫有多少女人,就跟她无关了。

唉……有些难过。

立后之事很快就定了,这次郭放没有反对,黎臣也没有鼎力支持。皇帝要立一个疯子做皇后,能说什么呢,只能说用情至深了吧。

此事传到民间,世人方知,原来当初力救陛下的苗姑娘居然没有死,皇上还要立其为后。只是有流言说这位姑娘患了失心疯,陛下却仍然坚持要立她为皇后,也不知这背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一时间此事不仅传为佳话,还带上了些许传奇色彩。

大婚时间定在一个月后,稍稍有些赶了。为兼顾民生,婚礼并不大办,一切从简,故而筹备的时间也不算紧张。

即将成为皇后的苗小柔整日里把自己关在房里看书,装疯装累了,她懒得出去给人表演,身侧更是一个丫鬟都不留的。

白睢则继续他的蹴鞠大赛,也不知哪里来的精力,每天都要玩到精疲力竭才回来,沐浴罢了倒头就睡。

她并不知,少年无处安放的兴奋,除了通过汗水流出来又能如何排解呢。

这日,她照旧还是看书,正看得越发火大,便听得有宫女在帘外通传,说是贤妃娘娘求见。她忙藏好书本,又将算盘摆出来,打开账本胡乱记起账目来。

因她“疯”着,自然不会应答,俄顷贤妃便径直进了屋。

郭慧心刚出了月子,明明好生养着,人却不胖反瘦,眼窝深深的,眼底仿佛随时噙着泪。她一进来就让下人们都退出去,连小梨也不留下,自己搬了个椅子在苗小柔身旁坐下。

许是面对个疯子,反倒能够说话随心了,她的眼睛看起来比刚进屋时精神了两分。

“没想到,你终究是没躲过那些阴招。”她叹气,伸长脖子想看看苗小柔在写些什么,看了半晌,没明白这个账本怎么记的。

苗小柔一言不发只管拨算盘,听着她的话,半句也不应。

听她说话,有些中气不足,大抵郁结在心身子不好。

她说话很慢:“不过,哪怕你疯了陛下也坚持要娶你,这又不知该算是祸还是福。不像怀安……原则与家国在前,我永远在后……他如今去了哪里,也不告诉我一声。”

苗小柔心想,错了,我比你更可怜,我在白三岁身上一分便宜没捞到,倒把自己陪进去了,不知啥时候才能脱身。

郭慧心看她又是拨算盘就是提笔记账的,一个人忙不过来,便主动替她研起墨来。又叹气道:“我真是寂寥得厉害,着实想要找人说话。”

——那你说,我听着。

“但是我想,你应并不想同我说话。你说咱俩投缘,大约是同情我的吧,许也是在宫里无聊了,见我无害权当半个朋友处着。”

——嗯,大概吧。你爹讨厌,你不讨厌。

“我给你下过药,你又怎会与我交心。可惜我……”她停下又是叹气,往砚台里添了一点点水,露出来的指甲颜色泛白气血十分不好,“好生羡慕你,可以过得潇洒,有过许多见识。我想跟你一样,活得自由一些……”

——人各有命,我也惨,你只是比我更惨一些。

郭慧心说到伤心处,用手绢擦擦眼泪,已有几分怨怼:“我以我最大的善意去对待任何人和事,命运却对我毫无怜悯。疑惑月余,现在我弄明白了,我的儿子定也不是我亲生的,活成这个样子,倒不如死了舒坦。”

找到一个可以诉苦的对象,她就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苗小柔这个“疯子”却半句也安慰不了她。

“倘若怀安能给我个消息,那我便不死好了。可惜他……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