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2 / 2)

凑合凑合过?

疯言疯语的, 谁要跟他凑合。

苗小柔啐了他一口,话都懒得搭。

白睢厚颜无耻,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强行给她灌输起不切实际的观点:“我就把这正妻的位置给你,就凭咱俩这过命的交情,将来一星半点儿委屈都不会让你受。反正你说了不嫁人,留在我这儿岂不两全。否则百年之后你哪有子嗣祭奠,如此岂不成了孤魂野鬼,跟我姓了白, 你想想是不是就没了这个问题。”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一国之母的位置也不能这么随便呀。苗小柔在妆台坐下,一一摘下身上的首饰, 没觉得这是个香喷喷的馅儿饼:“哼,那我还想出宫做生意呢, 待你后宫还不得闷死我。”

白睢追在她屁股后头继续卖力:“这没问题,给你名下整他十几处私产, 你就日日打算盘数银子,爷准你随意出宫。咱俩还是哥们儿,除了表面关系有了变化,其他一概不变。更何况,将来自有庶子喊你一声母后, 会孝敬你一辈子。这么好的事,要不是咱俩关系铁,能便宜你?”

哟, 这还是便宜她了。

苗小柔看着他半晌没说话,看得白睢都心虚了,良久她才转回来指着他的鼻子,拉下脸生了气:“你个混账!是不是根本没本事还我自由身,骗我来着?!我告诉你,白睢,信不信我会成有史以来第一个闹和离的皇后!”

白睢怕了她的大红指甲,哈着个腰忙解释:“哪里的事!我就这么说说。你要是想离开,我没有吊着不放的道理,何必坑害自家彪奶奶呢,是吧。不过是觉得……凑合过下去不是更好么,这才跟你提一嘴。你看你,什么脾气,说两句就恼了。”

苗小柔张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垂下眼睛,思忖一阵,闷闷地梳着自己的头发。突然后知后觉,她发现自己好像上套了。

——三岁这明明就是开窍了嘛!

毛崇之说过,白睢对她是有男女之情的,只是尚未开窍,竟以为自己患了心病。如今仔细把他做的那些事串起来看,这小子定然不知几时悄悄懂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使劲儿回想,大约是在从慎刑司出来之后。自那时起,白睢嘴里便时不时冒出几句讨人喜的话,又时常来和她腻歪,赏赐不断。对,就连看她的眼神都软了,少了一股子愣头少年的傻气。

开窍无疑了。

然后这王八羔子就对她下手了。

他能够跟郭放周旋,那脑瓜子,那嘴皮子不知比她强了多少,趁她毫无防备一出手没有说不手到擒来的。不过是月余的光景,三言两语便哄她以妻妾身份随军,今日刚嫁了,又迫不及待想把她说通留下来不走。

她就说了嘛,奇了怪了,浑似有只手在她背后推着她走。若不是某人太冒进,自己又素来能猜懂他几分心思,又经毛总管提醒过,她今儿根本察觉不出来。可如今稀里糊涂上了贼船,成了正儿八经的皇后,送入洞房了才反应过来是白睢在给她下套,纵使察觉出来了也无法。

心里头喜忧参半,像是喝了蜂蜜又吃了口苦瓜。

“啪——”是梳子被拍在案上的声音。

白睢已从镜子里看见了大彪的表情,那眼底一闪而过的愠怒让他打了个激灵,不知自己哪里惹到她了。他确信,大彪肯定不会发现的,这个套他下得天衣无缝,许是不高兴方才说她脾气不好?

“好了好了,我嘴笨,是我脾气不好。”

你还嘴笨,嘁,那天底下就没有会说话的人了。

苗小柔垂下眼皮子,有许多话想说却不能说出口,只得斥了一句:“快去给奶奶弄盆水来,这个妆太难受了。”

白睢狗腿子一样去了,如此殷勤,不正是从侧面印证了她的猜测么。她一个人坐在镜子前面,暗暗又往深处想了些。

那她该怎么办?心跳得飞快,浑身有些热,好想褪了这身衣裳。

如今一头钻进圈套,都嫁了才发现这个问题,要脱身已晚矣,这一下子急死个人了。

这段时日她看了许多皇后传记,发现她们绝大部分都出身勋贵之家,能助皇帝丈夫稳固江山。这样的皇后博学多才,什么都见识过,管理起后宫也得心应手。而且,她们家族庞大,在后宫的内斗之中也不用担心被拱下来。

出身不高的皇后也有,但多是盛世之君强势帝王的妻子。这样的帝王,倒并不太看重门第,反喜欢小鸟一些的。

可看看白睢,这小子连个皇权都没握稳,是急需助力的。自己出身卑微,又是这样不堪一提的容貌才情,更是个不下蛋的,又怎能帮到他。倘若将来有了合适的女子做三岁的皇后,届时……

不失为一个离开他的好机会。

想明白了,便没那么生气了,虽被那混账十八般连环套骗得嫁了他,这不还有机会离开皇宫的么。

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那要不要把这当作真的婚姻,暂且将自己麻痹,珍惜这一段时日,好好做他的妻子?几乎没有考虑过,她就有答案——不要。

感情的事,如果不想要有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扯,最好一开始就不要起这个头。情爱有如泥沼,伸一只脚想探一探深浅,结果谁也出不来。

她对林恒是喜欢,对白睢是掏心挖肺宁愿随之赴死的爱,只怕一脚下去这一辈子都爬不出来了。再要因为什么不得已的矛盾闹得不愉快,这份儿一起长大的情分,可就全毁了。

她自小便学会拿主意,自问是个清醒的,决计办不来这样的糊涂事。正是因为她爱白睢,她宁愿把世间最好的一切争来给他。

没一会儿白睢回来了,他让宫女端了一盆温水来,亲自拧了帕子给她。

苗小柔藏起自己的百转心思,嘴上笑着:“哟,这么殷勤?”

“嘿,自己媳妇儿不得自己疼。”

“少贫嘴,留着这些话以后跟你正牌媳妇儿说去吧。”她擦干净脸,总算觉得舒服了,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还跟他斗嘴。

这一年多来,在宫里养尊处优,她这脸白了好多。可从镜子里看,胭脂好像没洗下来似的,脸蛋依然红彤彤。

许是有些热的缘故。

回头,见白睢已经将婚服除下挂在衣桁了,里头穿的是件大红的中衣,够喜庆的。他热得不停用手给自己扇着风,嘴里念念有词,好似在说“这地龙太他娘猛了”。

现下已到了冬日,外头下着雪,地龙早几日便开始用了,昨日也没觉得有这么热呀。苗小柔也将婚服脱了,穿着中衣找了本书来给自己扇风。

刚扇了几下,袖子里的盖头就掉了出来。

白睢眼尖,一手擦着额头的汗,一手捡起来,问:“这是什么?”

她赶紧夺了回来,垂眸咬咬嘴皮子,叹道:“是我娘给我绣的,想我成亲的时候用……今日虽然假意嫁给你,但以后多半也不会再有昏礼,我将它带在身上权当告慰我娘在天之灵,告诉她,她的女儿好歹也是嫁了。”

那鸳鸯戏水的盖头绣得挺好,细看针脚却是一般,想是苗夫人在病中绣的,身子熬不住能绣成这样已经不错。

白睢想起整日里总是病怏怏的苗夫人,心情便沉了些许,忍不住牵住苗小柔的手:“原来是岳母大人给你的,那还不快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