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地望着他,说:“你曾经去医院看过我吗?”
何绍礼的瞳孔微微收缩,但他含糊地顺着她说:“没有,我没去医院看过你。”
江子燕嘴角终于微牵。
这是第二个冷知识,据说人在说谎的时刻,尤其男人在言不由衷的时分,都会忍不住重复别人的上一句话。
别人觉得何绍礼很乖,无知少女瞎一点眼搞不好觉得他是温和品行的情人,她以前没准也这么想。但本质上,何绍礼是难啃的骨头,他比同龄人更平静,因而掩盖了本质,一个高傲到了毛骨悚然地步的幼稚死小孩!
何绍礼的态度出卖了自己,他忍不住问她:“你会走吗?”
江子燕视线往上,轻轻地“啧”了声。他又蠢蠢欲动地去想逼她,幸好,他爱着的这名女人面对任何难题,总能在第二秒就作出判断,至少是打了个商量。
她说:“那我先求你一件事,我请你以后不要再试着去害死我了,你能做到吗?”
何绍礼低声说:“我明白了。”
他已经无法再忍,翻身又压住她。
昨晚,何绍礼就从车库把她一路拽回来。她抗争许久,也不过是今日手脚发酸地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幸好这次没有放纵很多。
江子燕后来感觉她的鼻尖都在发凉了,他怎么吻都吻不热,刚一离开他,就直接脱力地睡去。何绍礼把她摆正,躺在狼藉的旁边搂着,手指安静地滑过她的睡颜。
江子燕睡着后的容颜并不美,闭上眼睛,收起气质,女阎王退到无底的洞穴里累坏了般的休息,就像乌云背后少了半支盖的钢笔。
曾经她躺在病房的时候,他忍着鼻中发痒感,沉默地坐在旁边。有时候怕她睡得太久了,有时候怕她醒来用陌生而掩饰仇恨的眼神看他。何绍礼没有准备好当爸爸,也没准备好失去她。而江子燕只知道睡,她怀着孕,肚子却好像是在某一天才突然大起来。她开始费力坐起来,但任何人提到他的名字和旧事,依旧极其冷冰冰地蹙起眉,从始至终对过去都问也不问。
何绍礼尽量不在她醒着的时候来了。
有段时间,医生惯例性问他是否接受流产的可能,何绍礼沉默片刻,终于说:“肯定先保她。”
这句话同样传递到江子燕那里,她面色惨败,却咬牙说:“可我都要。医生,你既然能让我活着,那么无论如何也得保着我孩子。”
吴蜀也是会诊的医生之一,他第三天后就会孤注一掷地去闹何绍舒的婚礼,但在工作职位话还是说得稳重冷静:“这两者没有联系。江小姐,你自己不是长着大脑,却又说这种蠢话?”
他在外面无声地笑了。
拆解情绪都是一层层的,后来她走了,掩盖的疼好像才全部感觉出来。
下午的阳光像软蟹腿般,曲折地照进来,再慵懒地搭在床上交缠的两个人身上。
何绍礼搂紧了她软绵绵的身体,有那么一刻,好像终归失而复得了,他却又懊丧行动得还是太晚,简直是拿着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更多的,依旧是胸膛中那股无法抑制地渴望,每当看到她眼睛的瞬间。
“你是怎么看出我爱你的,我哪里装得不好?”他顿了顿,再自言自语地说,“你喜欢我为胖子取的名字吗?”
她依旧在睡。
晚上的时候,何智尧也从幼儿园被接回家。
他躲躲闪闪地不看江子燕。盖因为今天的数学考试几乎是全军覆没,何智尧认为,这主要责任在于出题的老师和他食言的妈妈,不过,他确实开始启蒙了很淡的逆反心。
江子燕今天精力不济,全程都只是半撑着头坐着,头发垂胸遮挡煽情。因为她也在儿子面前尽力掩饰身体异常,倒也没发现何智尧有异。
趁她慢腾腾地起身去倒水的时候,何绍礼已经欣赏完他儿子全程忐忑的样子,他悠然说:“你去跟她道个歉,说句sorry,卖卖萌。她今天心情好,说不定就能原谅你考得烂。”
何智尧很烦恼地说:“我妹关系的!”
他笑了:“哟,你考不好还挺自信啊!”
何智尧敏感地觉得他爸爸是幸灾乐祸,但又指望他帮自己求情,立刻改口撒娇:“爸爸?you are my everything!you are the best!you are my hero!……”
小孩子说起情话是很可怕,肉麻真挚到几乎不要钱。何绍礼自觉他脸皮不薄,居然被他儿子连续的表白得脸红了,想去亲亲何智尧鼓起的脸颊。
何智尧睁大眼睛,继续软软乖乖地说:“please……”
江子燕正好回来落座,她只看了眼这缠绵场面,就随口说:“尧宝以后得上数学补习班了,我没空教他了。”
一言定锤,何绍礼同时感觉他的嘴落空。何智尧迅敏地躲开老父亲真挚的吻,他绷紧了脸抗议:“no!!!”
她挑眉:“上课是上课,又不影响你玩的时间。”
何智尧努力地想词:“but……”
江子燕继续说:“你班里其他小朋友也有上呀,就那个 sherry 小朋友也在。到时候,还是你和她一起上课。我问问老师,能不能一起教你俩。”
何智尧显然在天人交战中,没再吭声了。
何绍礼自然而然地把身子坐直,神情不见恼怒,不过他也回想起来:“ 胖子,sherry 是你的幼儿园四女神排名之三吗?是那个英国的小姑娘?”
江子燕看他父子两人不紧不慢的又说起话,实在坐立难安,提前又回房间躺下。
她没有很快的睡,躺着休息更多。
下午的时候,江子燕醒过来,和何绍礼躺在床上简单聊了会。内容不是别的风月话题,两个人说了会亚马逊的alexa人工虚拟助手。何绍礼对这方面同样好奇,因此,他早在上一周就已经下单一台,正在寄回来的路上。
他说:“等拆开后,我拿给你看。”
江子燕轻声答应着,但只是定定望着房间里的某处,任他玩着她的长发。她知道何绍礼还在等着她的一个答案,他如今在她面前耐心已经越来越少,偶尔还不如何智尧坐得住,因此完全不自知曾问过她多少遍,“你生气?那么疼?你是不是还会走?”。
这个夜晚睡着的时候,她感觉又被人从后面搂住。
有人问她:“我们这是重新开始了吧。”
“不算,”她提醒自己要锁门,随后喃喃地说,“是继续生活下去。”
几天后,大洋彼岸传来等待许久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