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奴隶,”叱利昆看着乌兰,“为了一个奴隶,对上呼延骓,你想做赔本的买卖,我不会拦着你。”
“特勤!”
“他肯去北面的草场,已是顾念大可汗!他毕竟是乌仑大可汗的外孙,逼急了他也是可以反的。你以为,戎迂各部如今就没有人愿意追随他了吗?”
乌兰不敢再说什么。
见叱利昆挥手,忙行礼,从大帐内退了出来。
一个转身,别的还没见到,却是看见了那还扛着赵幼苓的呼延骓。
“骓殿下……”
“奴隶呢?”
乌兰怔了怔,他想说奴隶不是还扛在肩上,话到嘴边转了一圈,这才反应过来呼延骓问的是另一个。
感觉到肩膀上的小家伙在动,呼延骓把人往上扛了扛。
“既是游戏,就得遵守游戏的规则。奴隶的奴隶,记得送到我毡包里。”
他说完就走,压根不管乌兰脸上一片浓黑。
仍被扛着不让下地的赵幼苓,却是把乌兰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这么一看,忽就觉得肚子底下的肩膀,也没那么硌得慌了。
第6章
赵幼苓做梦了。
梦到好多好多以前的事。
还在韶王府时的事情。
她亲娘是教坊司的舞姬,当年被素有风流名声的韶王看中,得天子赏赐带回韶王府,添作了后院里的一房姬妾。
不过是几度宠爱,她娘就有了身子。韶王妃仁厚,对韶王后院的女人向来看得极淡,但也点点滴滴都照顾到位,自然也照顾了她怀孕的亲娘。
只是这女人争宠的手段,层出不穷,韶王府的后院哪怕有韶王妃坐镇,暗地里也从未太平过。
她是早产,七个月就早早生了下来。便是韶王妃亲自命人请了大夫来,也都说她这条命,活不过满月。
可她活下来了,且还在她娘小心翼翼地照顾下,活到了四岁。
只是,她的身子骨始终算不得好,便也就鲜少会在人前露面。她亲娘又不是个会争宠的性子,时间长了,母女俩便在韶王府里静悄悄地活出了自己的世界。
即便身子骨弱了些,可起码还活着。
韶王府出事那会儿,赵幼苓其实年纪还很小。
四岁的小娘子,能记住多少的事。她连亲生父亲的脸都没见过几回,却和早早被冷落的亲娘一起,阖府卷进了韶王谋反的惊天大案里。
当太子带人冲进韶王府的时候,她才知道,她那亲生父亲早早就得了消息,带着嫡出的二子一女,偷偷逃出了永京城。韶王府内坐镇的,只有代替韶王装出毫不知情的韶王妃。
四岁的年纪很多事,都不会记得多清楚,可她忘不掉,忘不掉女眷们被太子驱赶到前院后,领头自刎的韶王妃。
她亲娘在一片悲戚哭嚎的女眷中,捡起了韶王妃自刎的剑。
那把剑上还有血。
她娘是舞姬出身,握剑的样子,就好像是要跳一曲剑舞。可她娘只是握了握剑,垂头看着她一笑,如同往日笑盈盈地唤她“苓儿”,依旧十分温和地说:“把眼睛闭上好不好?”
她不敢闭。
她怕眼睛闭上了,她娘就真的跟着韶王妃一道,自刎在人前。
可她忘了她娘善用剑。
她娘捂住了她的眼睛,单手一剑抹了脖子……
赵幼苓睁开眼,草药的气味传到鼻子里,有些难闻。她想爬起来,但稍一动,全身酸痛地下意识就□□了一声。
毡包的角落里传来窸窣的声音,有人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凑近的那张脸上,带着满满的惊恐。
“你……”赵幼苓动了动嘴唇,那年轻的小郎君马上哆嗦地倒了杯茶,想喂进她嘴里。只是大概从未照顾或伺候过什么人,那被子里满当当的水有些烫,想喂却没喂好,反而湿了赵幼苓的半张脸。
本就好不容易退了滚烫的脸,顿时又红了一片。
“对、对不住!”小郎君手忙脚乱,吓得脸色发白,声音颤抖。
“你来了……”赵幼苓问,“这是哪儿?”
“那个戎迂人的毡包。”小郎君的声音压得很低,朝垂着的毡帘看了一眼,说,“你病了,他把你挪过来养病。”
她知道自己病了。
那天从叱利昆的大帐出来,她被呼延骓安置在了一个小毡包里。一个毡包里住的都是呼延骓身边的人,一群大老爷们半夜呼呼大睡,火气旺得很,炭火没了也不觉得冷。
可她的身子经过了一路的风雪,这一晚,直接发起高热,烫得把一屋子的老爷们吓得去找呼延骓。
她那时候意识弱得说不出半句话,只迷糊间看见了呼延骓。随后莫名就放下了心,一睡睡到了现在。
只是她没想到,呼延骓竟然会把她挪到自己的毡包里。
“你饿不饿?”小郎君搓了搓手。
赵幼苓问:“有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