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幼苓脚下一顿,循声看去。一高一矮两个吐浑兵就站在帐篷外。
“再浪费你也得把人给喂饱了,左贤王他们还打算拿他跟大胤天子换牛羊跟城池啊!”
那两人说话嗓门极大,分明是不担心被外人听去。
赵幼苓看过去,就看到那高一点的吐浑兵朝着矮个子端的汤水里吐了口唾沫,然后拿手指搅了搅。“好了,送进去吧。吃不死他们。”
那矮子果然咧嘴笑笑,就这么把吃食端进帐篷。帐帘半垂,依稀能听见从里头传来的声音:“谢左贤王恩赐。”再近两步,还能看到赵昱在帐篷里,朝着矮小的吐浑兵行了个跪拜叩首的大礼。
抬起首时,他的脸上全然没有悲愤,分明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谄媚。
赵幼苓气得浑身发抖,赵昱对着吐浑兵连连叩首,身边几个汉人模样的男女也都是一样的举动,双手接过吃食,站起来就吃了起来,再无仪态可言。
那是大胤未来的天子,哪怕他被俘,也理当保持着节气。可实际上,哪还有什么太子,根本就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赵幼苓心里头冷笑,先前所有微末的期望,彻底化作齑粉。
万般火气,直烤的她能从头滋出油来。
什么天潢贵胄,不过就是一滩烂泥!他可以畏死,他明明可以靠着大胤太子的身份,矜持的活,吐浑必然不会为难他,可他居然选择了卑躬屈膝!
废物!
夜色沉沉,营地里的热闹终于渐渐熄了,陷入一片沉静当中。
赵幼苓憋着一肚子的气回来,也许是身边跟着的人将事情同呼延骓说了,临睡前还在被他差使着跑动跑西,端茶倒水,宽衣解带,直到人穿着单衣准备睡下,这才回了自己的帐篷。
帐篷里只点了一盏小油灯,灯火不算亮,就着那点亮光,赵幼苓看着摆在床边的弓.箭,抿了抿唇,仔细擦拭了一遍。
等看到箭囊里的箭,支支发亮,这才作罢,躺下闭上了眼。
帐篷外有低低的脚步声,踩着杂草,近了又远,是营地里巡逻的护卫。她听着声音,缓缓睡去。
夜半,有黑影一道,窸窣的脚步声停留在了帐篷后。
月光下,黑影咕咕洒下点东西,风一吹,油脂的气味便随风散开,而后从衣袖中拿出一物,拔开吹了吹,隐隐亮起火花。
“什么人?”有人大喊。黑影身形一怔,旋即将手里的东西往帐篷边一丢,顿时火光腾腾而起。
见帐篷烧着,黑影当即要跑,先前大喊的声音已经开始吵嚷起“着火了”。
这一声喊,立即喊来了营地内篝火旁守夜的护卫。
草原上的夜风迅猛,连带着火势眨眼汹汹。
全营地的人都已经惊醒,看到起火的帐篷时,心中惊骇不已,不少人心有余悸,口中叫喊着:“快去救火!”
护卫们早已忙成一团。
“云雀儿呢?”呼延骓大声询问。
这时候没人能回答他。
因为火势实在是太大了,除了稍远一些的帐篷还有人跑出来,几乎都被困在了里头。
风太大,火势已经从一顶帐篷蹿到了周边的其他帐篷。没有跑出帐篷的人,哭声喊声混杂成一片。帐篷外,更有不少人哭喊着名字,听到痛苦的回应,顿时泪流满面。
营地里人仰马翻。
那黑影早已趁机躲进了人群,看着找起来的火,原本被人发现,差点被抓的心惊胆怯全都一扫而空。
他回头看了一眼,远远的就看见左大将之女和吐浑左贤王的女儿紧紧依靠在一起,面对大火,满脸惊惶。
呼延骓又问了声赵幼苓,泰善将人拦着,扭头看向已经只剩下架子仍旧还在被大火熊熊烧着的帐篷,咬了咬牙:“火势太大,只怕活不成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呼延骓问。
“暂时还不清楚,只能等火势减轻,才能找人问明白。”
泰善说罢回头来看,正对上呼延骓黝黑双眸。
“活得了。”呼延骓伸手,把人推开,“拿水来。”
“殿下!”不光是泰善,周围有人注意到他,纷纷劝阻。
呼延骓唇角轻抿,只伸着手:“拿水来!”
泰善转身找来一桶水,呼延骓提过水桶,二话不说就要往身上浇。忽的他动作一顿,看向不知何时站在了帐篷外的女孩。
她没有事,看起来从头到脚都没有事,手里更是紧紧握着一张弓,弓弦已经拉紧,随时都能朝人群射出一箭。
“都让开!”
她忽然大喊,嗡的一声,长箭离弦,穿过四散开的人群,带着呼啸的风,一箭射中混入人群跟着跑动的黑影。
箭从脖侧射入,贯穿脖颈,那人顷刻间侧身倒下。
几步之遥的地方,乌日娜一声尖叫,跌坐在地,紧紧拽着娜仁托雅的手,不敢抬头去看。
人群顿时不跑了。
所有人都在问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
亲眼看到箭飞过把人射穿的,都惊呆了。帐篷突然起火,骓殿下的女奴突然杀人,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乌兰指挥着人将尸体拖到一边,又命人上前询问事情原由。过来的护卫还没来得及开口,呼延骓沉着脸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