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用过早膳,还不等赵幼苓想好要做些什么,就听见茯苓道:“二娘来了。”
赵幼苓极目远眺,就见个粉衣女子不慌不忙地从园外走了进来,不是赵元棠还能是谁。
对这个嫡姐,赵幼苓只觉得她的确应该是韶王的女儿。
除了没学到韶王那样放浪形骸的性格,赵元棠仿若是另一个韶王。她有很多心机,有皇室的倨傲,另一方面,她也能放下架子,将你视作重要的人,仔仔细细为人考虑很多。
就这几日,往可园里走的最多最频繁的,就是她了。
想到前世曾从叱利昆嘴里听说过,韶王原配所出的嫡女得天子指婚,出嫁后不久因丈夫外室带着私生子登门纠缠,被人耻笑的事。
赵幼苓就觉得,得了赵元棠的这分好,她或许也应该还上一分。
“阿姐。”
赵幼苓想着,喊了一声,走到院子里。
赵元棠闻声快走了几步,拉过她的手:“父王刚从宫里回来,说是皇爷爷打算除夕家宴时能见见你。”
再几日就是除夕。从前在京城的时候,每年除夕,天子就会在宫中设家宴,到的都是老赵家的子子孙孙和亲近的姻亲。
自来汴都后,天子几乎年年都会在除夕当众斥责废太子,可没骂两句,想起废太子和五皇子还远在吐浑,又忍不住落泪。
如今废太子被圈禁,五皇子好手好脚活着,想必今年的家宴气氛不至于再像从前那样压抑。
“家宴?”赵幼苓问。
赵元棠显然将她的反应当做惊奇,殷殷说道:“只是寻常家宴罢了,皇爷爷虽是天子,可你不必害怕,只当是在自己家中。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当时我就坐你边上,你看着我便是。”
赵幼苓幼时从未进过宫。
韶王当时那么多子女,排到她都已经是十一,天子哪有那么多的功夫,将儿子的十一个孩子一个个看过来,自然就有生母身份低微的几个,被丢在府中,没能在天子面前露脸的机会。
可她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忧的,全不在意地点了头。
赵元棠又与她细细说了不少江南过年时的风俗。直说的茶换了几壶,赵元棠这才说罢,回自己的琳琅院去。
赵幼苓送她一段路,见她进了院子,这便转身带茯苓往回走。
不过几步路,叫她意外地碰见了十郎。
“十一娘。”十郎喊住她,“你在外面,见过九娘吗?”
“不曾见过。”赵幼苓答。
见十郎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知晓他是特地来找自己的,赵幼苓又道:“十哥当初是怎么逃出来的?那时候,九姐就找不着了吗?”
十郎羞愧:“京城破的时候,掖庭的人就根本没人会管,大家为了保命逃出掖庭,看到哪里人多就跟着往哪里跑。我们跑出宫,跟着南逃的人一路走一路逃,这才到了汴都,侥幸活下命来。”
那种情况下,不少人家破人亡,最后只剩孤零零的一人。更何况像十郎这样,当时年纪小,跟着人仓皇逃命,能活下来已经不易,哪里可能还兼顾到九娘。
“十哥不要担心,九姐吉人自有天相,兴许在哪里安然无恙活着。”赵幼苓轻声细语道,“除夕当晚宫里设宴,我才回王府,也不知往年宫里设宴都有些什么规矩,十哥能告诉我吗?”
十郎内向,但还是仔细将一些规矩说了说,说完了,脸一红,声音轻轻的道:“我也……不常进宫,只怕说的这些,派不上什么用场。”
他只在刚回王府时,被天子召见过一次,此后即便过年也都留在王府,并未再进过宫。
十郎的那些经验,无论能不能用,赵幼苓都记在心里。加上赵元棠和顾氏不时过来亲自教导她一些宫里的规矩,赵幼苓倒是安安心心地睡了几晚。
除夕当天,赵幼苓清早就起来了。进宫要穿的衣裳前一天就已经由姑嫂两人帮着挑了出来。
因要进宫,赵元棠还特地将身边一个擅长妆容的丫鬟借给她。赵幼苓洗漱更衣罢,就由着那丫鬟在自己脸上涂了胭脂水粉,又戴了几样不夸张夺目,不会殿前失仪的首饰,这才算是全都打扮好了。
“用过早膳没有?”因不用和崔氏请安,赵幼苓直接到了前院。文氏和魏氏都已经到了跟前,见她过来,笑着打了个声招呼。
“已经吃过了。”赵幼苓和两位侧妃见礼。
离原本说好一道入宫的时辰还有三刻钟,三人来得都有些早。没等多久,陆续又来了几人。
因是入宫的关系,王府能有资格跟着韶王进宫的,除了正妃外,就只有三位侧妃和她们所出的子女。王府后宅里的其他女人,身份低下,又暂无子女,便都只能留在府里。
对比起刚过来,打扮得十分明艳的甄氏,文氏的打扮就显得有些木讷老成,魏氏则中规中矩,不显山露水。
赵幼苓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三位侧妃,目光很快就落在了随即而来的赵臻和顾氏身上。
“昨夜睡得好吗?”顾氏红了脸,松开赵臻的手,几步走到她跟前,“我头回进宫的时候,连着两夜不敢闭眼,生怕到时出丑。”
“睡得很好。”赵幼苓笑,看一眼赵臻,又对顾氏道,“嫂子今天气色真好。这胭脂真好看。”
这话从一个未出嫁的小娘子嘴里说出来,委实叫人瞠目结舌。
顾氏睁大了眼睛,脸颊通红,显然不知赵幼苓说的究竟是胭脂,还是看出了什么。
她的反应着实逗笑了赵幼苓。
“怎么笑得这么开心?”赵元棠过来了,“十一娘在和嫂子说什么呢?”
她穿着织金团花襦裙,外头罩了白狐披风,衬得一张清丽的脸庞透出几分娇艳。
赵幼苓笑:“我夸嫂子的胭脂颜色好。”
赵元棠闻声还真就去仔细看了看顾氏的脸:“嫂子这胭脂的确好看,是哪家铺子的?回头我也让丫鬟去买些来用。”
她这么说,顾氏的脸越发滚烫,赵幼苓笑得不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