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起辈分,常乐是戴桁的长辈,长辈为小辈说亲,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另一方面,常乐是天家之女,理当知道戴家已经出过皇后和贵妃,又迎娶了一位公主,荣耀足矣。
再试图迎娶亲王的女儿,就未免太过了。
如今,又碰上戴桁从沿海带回了女人,以及孩子,这门亲事就算皇后还想让韶王府委屈接受,天子都不会乐意了。
“朕看,这门亲,不如作罢。”天子想了想道,“所幸赐婚的圣旨还没下,另外再给新都挑门亲事。这满朝文武,那么多宗亲,还怕挑不出一个像话的男儿来。”
听天子说,要在宗亲里给赵元棠挑选夫婿。韶王多少有些不愿,只心底也是明白,比起将他女儿嫁给手握兵权的武将,或是如皇后愿嫁回戴家,倒不如挑一个闲散宗亲,起码那一家子人他们多少能拿捏的主,又不必因着纷争回头连累了谁。
想罢,韶王当即站了起来,两眼闪闪发亮:“那就拜托阿爹了!回头可一定要给新都挑个像样的男儿出来,不求有多大本事,别纳妾蓄婢最好!”
“你啊你。”天子大笑,伸手点点韶王,“你自个儿后院里还那么多女人,怎么就偏不让你将来的女婿享这样的福?”
“这可不一样,他娶的可是我闺女,是天子孙女,嫁他是他的福气!”
瞧着韶王一副赖皮样,天子笑得愉快,见胥九辞也在一旁笑,又问:“新都的事朕会做主,荣安那头又如何了?那崔家还想着求娶荣安给他家那小子?”
说起这个,韶王的神色就又变了几下,哼哼连声:“荣安还小,不急。”
想到亲封的荣安郡主的确年纪还不大,天子微微颔首。
韶王见目的达成,这便高兴地退下。他前脚刚走,后脚胥九辞便立到了天子身前。
“他倒是个厚道的,没跟朕再告安定的状。”天子往后靠了靠,闭上眼叹息。
胥九辞道:“韶王殿下向来不愿叫陛下操心。”
见胥九辞脸上并无异色,天子点点头:“朕知道,荣安是受了无妄之灾。只是此事到底事关皇族,朕不好明惩,不如就叫安定去给荣安赔礼道歉。若是安定日后再闹,朕绝不姑息。”
“如此倒也好。”胥九辞说道,带着几分憾然,“好在有贵人相助,没叫郡主受伤。”
天子面上带起几分无奈,失笑道:“行了,到底是你养了几年的闺女,疼得跟眼珠子似的,生怕她受了委屈。朕再赏她一些料子珠宝首饰如何?”
天子说要赏,胥九辞自然代替赵幼苓应下。
于是不过一个时辰后,那成箱的赏赐便踩着韶王的后脚跟,送到了韶王府。
崔氏眼见着那些亮晃眼的珠宝,满脸欢喜,伸手就要去拿。随行的太监眼一斜,守在箱笼旁的侍卫“咚”一声,关上了箱子。
崔氏差些被夹了手,尖着嗓子便要训斥。
“这些都是陛下赏赐给荣安郡主的。听说郡主昨日在外受了惊吓,陛下特地给郡主压压惊。”太监说着,向赵幼苓行礼道,“郡主可瞧好了这些宝贝,千万别叫不相干的人抢了去。”
赵幼苓闻言看了眼崔氏,忙谢过太监,茯苓上前往太监手里塞了一只荷包。太监颠了颠,压低声音道:“陛下着人去东宫训斥过安定公主了……郡主受委屈了。”
说罢,太监也不久留,又向韶王施礼,方才带着人回宫去了。
崔氏心有不甘,还想再争一争箱笼里的宝贝,却见韶王乐呵呵地摇了摇扇子说道:“王妃身子不适,还不快些送回院子里好好休养,别吹了风病得更重了。”
几个腰肥体壮的仆妇当即一人一边,将崔氏架着送回后院。
见崔氏走了,韶王竟还松了口气。
回过身来,见赵幼苓若有所思盯着自己,韶王脸上一僵,咳嗽两声。
“父王脸上脏了?”
“父王娶崔氏,是为了避嫌?”想到贵妃对这个儿媳的不满,赵幼苓问。
韶王一愣,随即别过脸:“小丫头一个,问这些做什么。”
赵幼苓见他敷衍:“妻贤夫祸少。”
韶王轻嗤一声:“倒的确是妻贤夫祸少。”
他忽地想起什么,手中扇子一合,抬手往她头上敲了一记。
“你先前是不是早有怀疑,不然怎么就让你大哥派了人去查戴桁的事?”
赵幼苓没避开,挨了一记扇子:“这门亲,虽是皇后一心想要赐的。可盲婚哑嫁总归不好,且那人一直在沿海驻军,究竟是个什么脾气,怎样的容貌二姐一无所知,就这么嫁过去,万一不是个好人怎么办?”
“可不是没查出来?”
“是没查出来什么。但十一心中不安,而且十四……十四又生出了那样的心思,总归不能因为一个男人,就让姐妹生了间隙。”
想到被崔氏教养成那般骄纵性子的十四娘,韶王又觉得一阵头疼。
“也罢,幸好发现了问题,不然还真要让二娘去吃个大委屈了。”韶王道,“这么件事,派了人去竟然都没查出来,不是戴家有意帮着隐瞒,就是那小子自己有大本事,把人给藏得严实了。”
也不管是谁有本事了,反正事情到了如今,总算是了解,赵幼苓心底舒服不少。又见这些赏赐,便也不去理睬韶王,一心喊来下人,请他们帮忙将箱子抬回到可园。
她面容安然地同下人说话,韶王便也不语,在一旁就这么看着。十三岁的小娘子,因着从前的经历,越发显得稳重起来。只是……
韶王咳嗽两声:“十一想过以后要嫁什么样的夫婿吗?”
话音落,韶王便见几个丫鬟瞪圆了眼睛,显然是觉得这种话不该对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娘子说。
他正要改口,就见赵幼苓腾地红了脸,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混账……
韶王呕血。那翻墙的狼崽子,真是要叼走他刚接回家的闺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