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饶命,草民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只想着救我家娘子,这才没有注意街上如何。若是注意了,给草民十个胆子草民也不敢呀......”
他媳妇儿也哭得梨花带雨的跪下,“求王爷饶命,我家相公只是怜惜我,还请王爷不要怪罪于他,若是要罚,罚我就好了...”
有几个人已经看不过去了,他们已经忘了方才差点将他们烫伤的人就是眼前的那个可怜兮兮的人,此刻看到他们夫妻这样有情有义,也都议论纷纷,话里不外乎是为他们感到惋惜之类的。
赵显拧了眉头,他最看不惯那些转眼就能忘记曾经伤痛的人,莫非他们的心是沙子做的,被人伤过之后还能一抚就平?
他把目光放在许氏姐妹身上。
许沁虽恨那对夫妻差点伤到了自家妹妹,但好在没有发生实质性的伤害,她也不愿随意去责罚别人,她向来心善...
赵显最善观察人心,是以,无需许沁开口,赵显就明白了她的打算。他又去看许泠。那个小姑娘还低着头,跟个鹌鹑似的,只有微微颤动的眼睫暴露了她的不安。
赵显挥挥手,“罢了,看在你们伉俪情深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们!”
他说完,一个亲卫就牵了一匹通身雪白的马过来,赵显飞身上马,手执了马鞭,轻拍一下,那匹汗血宝马就飞驰而去。
十几个亲卫也跟紧紧跟上。
直到那些鲜衣怒马的身影消失在街口良久,众人的目光似乎还不能收回。
许沁把许泠搀到马车上,四个丫头也跟刚回神似的开始抹泪。她们都是面色灰白,想想就后怕,若是方才真的伤到了两位姑娘中的任何一位,她们怕是都要被杖毙的!现在事情虽然过去了,但单单护主不力这一条就够她们受的!
许泠心思已经飞了,所以她的面容看起来有些呆愣。许沁却以为她是吓坏了,内疚的同时,更多的还是感动。再想起方才那幕,她还是觉得胆战心惊!若是没有摄政王的相救,那结果,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她把许泠紧紧搂在怀里,她声音有些哽咽,“永安,谢谢你...”
许泠回了神,替许沁拂了拂衣角的灰尘,“姐姐无事就好。”
许沁搂得更紧,她已经泣不成声:“永安,是姐姐不好,不仅没保护好你,还要你来保护我...姐姐不该对你这样冷淡,不该因为众人的目光去看待你,你明明还是那个最单纯可爱的小姑娘,一直都是!”
等两人平静之后,许沁才想起来问:“永安,你与那摄政王可是认识的?”
直觉告诉许沁,事情一定不简单。从昨天见到摄政王开始,妹妹就开始不太正常,又是头疼又是难受的,还打听了好些朝廷要事,这若放在以前,断不是她的风格!
但许沁和许泠自小就一起长大,许泠身上发生的任何事她都了如指掌,连许泠换牙时掉的第一颗牙是哪颗她都知道。许沁心知许泠没有任何时间和机会结识摄政王,然而她终究是疑惑重重。
许泠闻言浑身一僵,片刻之后她就自若如初:“姐姐为何这样说?我一直在深闺中,怎么有可能认识摄政王!再说了,昨日在杨府,你我不都是第一次见他吗?我当时头疼,连他的模样都没有看清,今日要不是姐姐先开了口问安,我估计都认不出来呢!”
许沁垂眸,既然妹妹不愿意说,那她就不问了。虽然她心中仍是怀疑,但只要对妹妹无害,她不介意。
马车微晃,刚才费了好些心神体力的许泠已经昏昏欲睡。
许沁揽着许泠,给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为她披上车上备的小披风。
看着许泠不一会儿就睡熟了,许沁不由觉得好笑,她伸手把许泠额上的碎发揽到耳后,心中感叹,到底还是十岁的孩子,总是贪睡些。
想到方才摄政王的举动,她的目光带了几分审视。
许泠因为害怕没看到,她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刚喊完“永安”,就看到隔壁茶楼里的二楼临窗处飞下一个人,那人就是摄政王!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摄政王就脱下了锦袍,并用锦袍裹住了泼过来的热汤,那口锅被他反身一踢,踢落在一处无人的地儿。
只是一息之间,摄政王就做完了这些动作。或许别人看不见,但许沁离得近,她看见他的手背不可避免的溅上了几滴热汤,他却看也不看,连皱眉都没有,只紧紧地抱着妹妹.....
回到许府,许泠倒头就睡,连午膳都没有用,一口气睡到了申时。
她刚睡醒,就听到白矾窃喜的声音,“三姑娘,听说二姑娘被夫人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许沁会在无人的时候唤许泠永安,因为她小时候都是这样唤她,所以才会在危急时刻脱口而出这个称呼。
她们姐妹之间的间隙稍解之后,她就自然想与许泠亲近,所以是与顾氏一样叫许泠“永安”
☆、慈母心
许泠一听,暗骂一声糟了,连外衫都忘了穿就翻身下床,急火火的要出去。
还是白英拦下了她,“三姑娘,夫人估计正在气头上,您这个时候就是去了也是无济于事,再说了,就是您急着去,您这般样子也不能出去呀!”
许泠就着西洋镜看了一眼,里面的小姑娘只着了内衫,还因为刚睡醒的缘故有些不整。她的头发更是乱的不成样子,此刻都凌乱的披散在身上,哪里还有平时干净清爽的样子!
降香打来了热水,服侍着许泠净了面,辛夷手巧,没一会儿就梳好了简单的双丫髻,白英拿了一件浅紫的襦裙让她穿了。不知为何,许泠看着那件紫色的裙子,莫名想起了上午赵显后来穿的深紫色锦袍。许多人驾驭不了紫色,因为紫色太厚重,但是他不仅穿的好看,还把紫色本身的贵气发挥的淋漓尽致!
等许泠带着白英辛夷离开的时候,白矾才察觉出不对劲。
她用胳膊肘捅捅降香,“你说三姑娘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她可不就盼着二姑娘被罚吗,这真等二姑娘犯错了,她又看着并不高兴。我瞅三姑娘急匆匆的出门,不会是去看二姑娘受罚了吧!”她越说越确定,似乎马上就能描绘出许泠到白梅院的场景了。
降香淡淡地看白矾一眼,并不接话。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三姑娘不怎么用白矾了,只怪白矾脑子不好使,蠢笨又自以为是,还爱私下编排主子,难怪现在被二等的辛夷顶了活儿!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直觉跟三姑娘有关。再加上这段时日,她日日跟在三姑娘身边,隐隐觉得三姑娘和二姑娘之间的矛盾似乎没有那么尖锐了,三姑娘仿佛还有亲近二姑娘的打算......想到这里,降香敛了眉,不管怎么说,她只是个下人,做好下人的本分就是。
等许泠疾步到白梅院的时候,许沁正跪在院子里,她跪的笔直,本就瘦弱的肩膀看起来更加单薄,开始暮合的天色让她的侧脸几乎隐匿在天色中,叫人看了只觉得分外怜惜。
院子里有两三个壮实的婆子候着,顾氏身边的大丫头芸香也面无表情地看着,见到许泠来了,她才扯开一抹笑容,“三姑娘来了!”
许泠点点头,却面色紧绷,并不说话。
芸香心里暗暗称奇,按三姑娘的性子,看到二姑娘受罚不是应该很开心吗,今日这是怎么了?
邀画邀墨两个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二姑娘已经跪了整整一个时辰!她们都是许沁的大丫头,见许沁被罚成这样,也只有担心的份,却没有半点办法。夫人是当家主母,二姑娘不是她亲生的,她想怎么罚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今日午后,夫人突然命了几个大丫头和壮实的婆子去涵青馆里请二姑娘,说是有事情要问她。她们这些丫头当时都吓懵了,她们何时见过这架势!摆明了夫人想整治二姑娘!刘妈妈都差点气昏了,她晃过来神儿之后就跑到了她自己的房间里,对着她供奉的小孟氏的牌位不停的烧香祈祷。
况且一向疼爱二姑娘的老爷今日当值,虽然她们已经私下找了小厮去寻,但是没有一时半会儿他是回不来的。与二姑娘关系亲近的四少爷这两日也在德方先生那里进学。是以夫人才会这样毫无顾忌地惩罚二姑娘。
此时她们看见许泠来了,竟有一种见到救星的感觉!当时跟着许沁去杨府的就是她们两个,她们自然也看见了许泠救下许沁的那一幕。虽然她们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与自家姑娘不对付的三姑娘会突然舍身相救,但是说实话,她们心底已经对脾性不好的三姑娘改观了一些。况且她们都不是笨的,不难猜到夫人是因为上午的事而罚了自家姑娘,但是她们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怪罪于三姑娘,甚至把她当做了救星,似乎在她们看来,只有她才能救自家姑娘。
许沁见许泠来了,对她露出一个虚弱又坚强的笑容,却没有半分怨言。